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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忤逆(上) ...

  •   当晚云芳在踯躅轩后罩房内也是坐立难安,直呆坐到自鸣钟指向十二点过才歇下。

      心里有事一夜几乎不曾合眼,天一亮刚开院门,便听见福贵在院里说话的声音,云芳赶紧奔出屋去。

      见福贵两眼通红,面色凄惨,情知不妙,便赶着问他:“朱儿姐姐呢?”

      福贵哭丧着脸:“我昨晚等了三个时辰也不见人出来,方才听说朱儿昨儿晚上得了急症没了,现停在花厅旁边以前那小院里。”

      云芳蹬蹬往退了几步,只觉一颗心就要跳出来,连忙伸手捂住胸口:“昨儿下午还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说去就去了!你赶紧去那里亲眼看一看,别是讹传呢。”

      福贵拿衣袖拭着眼睛一路去了,过得一阵昨日在小佛堂看管朱儿的那两个婆子进门来,说太太有事要问凌小姨娘,逼着云芳即刻便往吴夫人正房去。

      吴夫人阴着脸坐在椅子上,张姨娘和琥珀等几人屏息静气地在身后齐齐站着,云芳一进屋,吴夫人便问道:“昨儿下午朱儿在小佛堂和你说了些什么?”

      云芳面色张惶,战战兢兢地地答道:“没有这回事。”

      吴夫人转头对那两个婆子说:“你们来说。”

      一个婆子上前一步指着云芳:“朱儿和他两人在小佛堂里面鬼鬼祟祟地说话,我们在门外听见,赶紧进去他们就不说了,清清楚楚地听见提到了二爷什么的。”

      云芳脚一软,不由自主的便跪下,仍是极口撇清,一口咬定没有说什么。

      吴夫人冷喝一声:“掌嘴!”

      一个婆子上来噼噼啪啪打了云芳一顿嘴巴,直到云芳双颊高高肿起,嘴角鲜红,吴夫人抬手示意停住。

      云芳心知抵赖不过,哭道:“朱儿姨娘昨日只说让我以后尽心伏侍二爷,并没有说其它的,并不敢撒谎。太太若是不信,便请朱儿姨娘出来对一对。”

      吴夫人冷笑:“让他出来对证?你打量我们都是傻子呢!”

      一面口中吩咐婆子:“ 让他去后面跪着,几时想明白了几时起来回话。”

      两个婆子挟着云芳到了后院小天井,动手剥去他身上一件灰鼠皮袄,只穿一件贴身小衣,跪在台阶上。

      正月天气虽不似腊月天寒地冻,仍旧冷风刺骨,所幸没有下雪,云芳跪了一日一夜,几乎不曾冻僵。

      到第二日早晨带到吴夫人跟前人已经冻得半死不活的,仍旧一口咬定朱儿不曾说过什么。

      吴夫人点头道:“好,倒不料你竟是个有志气的。”吩咐去唤人牙子来。

      张姨娘一旁小声提醒道:“太太,他当日是写了婚书纳入府的,不是咱们这里的家生子。”

      吴夫人一时气急竟忘了这一出,瞪着眼发一回怔,恨道:“即刻把这下贱东西撵出府去。”

      张姨娘陪着笑劝吴夫人:“太太这会子撵他出去,二爷过两日回来可不还得寻了回来。又且二爷就来说亲了。这会子忽喇喇的少了两个房里人,别人还以为是谢家姑娘善妒,要提前打发了人呢。何不留着他,待新二奶奶过门之后再处置。”

      吴夫人想了一想,吩咐道:“把他带回去,交给杨柳好生看管。”

      杨柳见云芳嘴唇乌青,昏昏沉沉的被吴夫人院里的婆子架回来,还吩咐不许给他请大夫看诊。

      难免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同情之心,悄悄地告诉福贵在外面抓了几付药,煎了给云芳服下。

      云芳当晚便开始发热咳嗽,饶是他素习身子不弱,经了这一遭也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了十来日,才勉强可以坐起身来,这一日已是吴兴文回京的日子。

      杨柳见云芳一下地就急着找福贵,回说:“打昨天就不见人影儿,一准儿是出城去迎二爷了。”

      又见云芳瘦得双颊落凹,一张脸不及巴掌大,倒说他:“二爷一会子就回来,你也好梳妆打扮一番,这样子蓬头垢面多晦气。”一面说一面对着梳妆镜中的自己左看右看。

      云芳见杨柳双颊红晕,双眼晶亮,但眉梢眼角仍旧同以前做丫鬟时一样青涩。

      回想起自己从打回府,吴兴文便从未踏入过自家房中一步,心中暗暗吃惊莫非杨柳这个姨娘徒有虚名。

      只听杨柳接着说:“去了那个妖精,咱们这院子总算是清静了,日后新二奶奶进了门,你我都是一样的,我两个须得要互相照看才是。”

      云芳心中七上八下,勉强笑着对杨柳说:“姐姐跟了二爷好几年,我拿什么比姐姐,二爷跟前自有姐姐伏侍,哪里轮得到我操心。我方才扶着墙站一会都气踹,姐姐只担待我罢了。”

      杨柳笑道:“你倒是会偷懒,即这样只好我辛苦些了,你且歇息着。”

      云芳口中千恩万谢的看着杨柳出了门回房,伸手从枕头底下拿出朱儿给的手镯细看一回,用手帕包好放进贴身小袄里。

      下午吴兴文押着要犯齐麟进京,到锦衣卫所办完交接,回到府中已是掌灯时分。

      杨柳巴在踯躅轩门口张望,见他进门喜不自禁的见礼,吴兴文正眼也不瞧他,径直便往后罩房奔去。

      抬脚踢开房门,对着身后的福贵一抬下颏:“守着门口。”一闪身进了屋。

      云芳半倚在床上,腾地一下坐起身来,带着哭腔:“二爷,你可算回来了,朱儿姐姐他—”

      吴兴文身子晃荡了一下,脚下趔趄着几步跨到床前,低头看着云芳:“福贵说你最清楚这事,从头到尾一字不漏的你说给我听。”

      云芳见吴兴文左手握住一柄二尺长的宝剑,右手撰拳,脸色泛青,眼绽寒光。

      心知此时万不能说错一句话,强敛心神从正月十五那日杨柳催促朱儿换新衣赴宴开始,细细的说起一直讲到朱儿的三句遗言,又从怀中珍而重之地摸出朱儿的手镯,捧到吴兴文面前。

      吴兴文把镯子摊在手掌中,举到眼前直瞪瞪地看着良久,把手捏成拳头抵住心口,转头逼视云芳:“一起赴宴,为甚么你要先离席?”

      云芳说:“张姨娘不小心把一整碗元宵扣在我身上,湿淋淋的我便回屋换衣裳。”

      吴兴文弯下腰,脸凑近云芳,森森然问道:“换完衣裳为甚不回去接了他一起回来。”

      云芳见他半眯着眼,眼神冰冷怨毒,心中畏惧之极,抽抽泣泣哭道:“太太素习见了我就没有好脸色,那日我想着即回来,就不必再去太太跟前讨嫌,所以就没回去。如果知道后面的事,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姐姐拖回来,朱儿姐姐待我比嫡亲的姐姐还好,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这些日子后悔得不得了,情愿我替姐姐死了,留下他陪着二爷。”

      云芳一头哭一头翻身下床,抱住吴兴文的腿,仰起头看着他:“朱儿姐姐转告二爷的三句话,太太那样逼着我也没说。如今一字不错的二爷知道了,我也算不辜负朱儿姐姐的托付。二爷若还是不信我,要杀要剐,任凭二爷处置。我不敢有半点怨言,只求二爷把我和朱儿姐姐葬在一起,我和他来世再做好姐妹。”

      吴兴文脚下一软,踉踉跄跄跌坐在床沿,茫然瞪视出神半晌,摊开手把朱儿的手镯递到云芳面前:“他那样细致聪慧,既然他肯信你,我便依照他所言。这是他送你的,你收好了。”

      说罢站起身来:“即刻把你的东西收拾妥当,福贵送你出府。”

      顿了一顿,又说:“朱儿留下的物品,一并都带走。”

      云芳连忙接过手镯,捧在手里,看着吴兴文大步跨出房门,一口气松懈了下来,身子一斜瘫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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