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芳令》福白

45、山陵崩

　　大成朝此次讨伐鞑靼号称起兵三十万，除掉随行役夫实则只得二十万官兵能能披甲上阵的。

　　这二十万官兵里面还有一半尚在赶来的路上，故而嘉和帝御驾亲征行军十五日后抵达大同，与鞑子两军相对时，大成只得十万将士。

　　鞑虏首领哈察木在十年间灭了其它游牧部落，一统草原，自有其过人的本领。

　　鞑靼派出一支看似外强中干的军队同大成前锋军交战，佯装战败逃遁，太子急于立功，不顾严拱竭力劝阻，亲率主力精兵北上追击，却被鞑靼军队引至一个冰雪覆盖的山谷中。

　　鞑子派兵守住两端谷口，并不往里攻打，凡遇大成军队往外冲杀便一阵箭雨射回，近十万将士被困在这个狭长的山谷中，断了粮草，兵士冻死饿死无数。

　　太子及随军诸臣皆尽数战死，鞑靼首领哈察木率大军杀回嘉和帝御驾所在地大同镇，攻打三日之后破城。

　　大同城中不论军民，被尽行屠戮，须臾血流成河，尸身堆积如山。

　　身着蟒袍金甲的嘉和帝于乱军被流矢击中头部而亡，大同总兵谢预达勇猛忠义，身受重伤兀自执刀护着嘉和帝尸身，被敌兵里三层外三层围住。

　　鞑靼知道谢预达是当朝贵妃娘娘的大伯父，位高权重，并不急着杀他，派人劝降。

　　谢总兵大义凛然怒斥敌将一番，返身跪拜嘉和帝尸身之后拔刀自刎。

　　鞑靼虽为野化之人，却也敬重大义守节，舍身护主的人。将这君臣二人的尸身妥善安置着。

　　幸好天气寒冷，不至腐烂，只是嘉和帝面目受损，有些辨识不清，不过谢总兵舍命护主的惨烈场面连鞑靼都钦不已佩已，倒无人想到去验证皇帝尸身的真伪。

　　鞑靼攻占了大同，气焰更加嚣张，大肆宣扬大成军队不堪一击，皇帝及太子均已毙命。照此打下去一个月之内便可拿下京城，灭了大成朝。

　　鞑靼前锋军一路疾驰抵达宣府，却被前一日领兵赶到的辽东总督齐亚武打了个落花流水。

　　太子妃的父亲建威将军齐亚武，年轻时在嘉和二十三年那一场后金与大成的领土之争中，率军大败后金，将后金三万前锋军全军全数歼灭，又乘胜追击，收复被后金占据多年的义洲，广宁二城。

　　后金吃了这一记狠打，元气大伤，安分了好些年，齐亚武此役立了大功，恩赐世袭罔替，世代镇守辽东。

　　后金幅员辽阔，若论开疆劈地，定都盛京的后金比鞑靼能强上十倍，且一直对大成虎视眈眈，真正乃大成朝的心腹之患。

　　几年前后金皇帝死了，几个儿子争夺皇位，自家人杀得热闹，一年前终于分出胜负，年壮精悍的三皇子做了皇帝。

　　后金的皇子们个个骁勇善战，如狼似虎，能在虎狼群中登顶的自然更是个狠角色。后金新皇帝登基之后便励精图治，大有与大成再战一场一雪前耻的意味。

　　齐将军镇守边关同后金纠斗了一世，深知后金虎狼之性不可夺，大成与后金几年内定有场一绝生死的恶战。

　　人愈老愈谨慎，如临大敌，日日勤练兵，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辽东驻军有十五万之众，嘉和帝出征之时便敕令齐将军领十万大军前往大同会师。

　　齐将军同大成诸多将领一样，全不把游牧鞑靼放在眼中，也不耐烦陪皇帝玩这出亲征杀敌的把戏。

　　接旨之后便慢吞吞的集粮草，征役夫，备军械，选将领，太子妃的长兄，少将军齐麟颇有智谋，见他父亲故意拖延，便谏道：“此次征虏由太子殿下挂名前锋大元帅，鞑靼善战，不容小觑。如今天气极寒冷，征讨前锋军一半由南方而来，虽然兵强马壮，却不耐严寒，此时正该用我辽东之师，为太子殿下拔得头筹，父亲若只顾虑保存兵力便是因小失大了。”

　　一句话点醒了齐将军，拨给齐麟五千铁骑兵先行出发赶去增援，齐将军领着五万精兵紧随其后，行军到居庸关时,传来大同城破，嘉和帝与太子双双遇难的噩耗。

　　齐将军心神俱裂，老泪纵横，蒲扇大的巴掌啪啪啪的只往自家脸上头上招呼，伸手把一把威风凛凛的虬髯胡拔得精光，只恨自家一时糊涂酿下大祸，如今折了太子，宫中的女儿太子妃及小皇孙们再无依靠，恨不得自家替太子死了。

　　幸而少将军齐麟此时已领着五千骑兵纵驰疾行赶到宣府，抢在鞑靼大军抵达之前带领宣府守卫抢修工事坚固城墙，架起火炮，打得鞑靼前锋军血肉横飞，鬼哭狼嚎。

　　哈察木南下以来从未遭过如此挫败，眼看着鏖战三日还攻城不下，鞑靼士兵死伤无数，斗志散涣，恼羞成怒。

　　第四日早上，本应攻城的鞑靼军竟无一丝动静，齐将军同齐麟同上城头观察。

　　突然一队鞑靼士兵将一辆粮草推至兩军空地前，一边擂响战鼓一边呐喊：“你们的皇帝老儿在此，还不下跪求饶！”瞬时间点火将车燃将起来。

　　城上众人依稀看见柴车上安放着嘉靖帝头戴金冠，身披蟒袍金甲的尸身，火苗一起柴车上烧得哔哔啵啵，显然底下铺设有硫黄焰硝等引火之物，转眼间便烧做一堆焦炭。

　　大成军民都虽早已尽知嘉和帝已殉国，可此时亲见本朝至尊的尸身被焚烧□□，上至将军下至平民个个跪地嚎啕大哭，捶足顿胸，要与鞑靼拼命。

　　少将军齐麟率大军冲出城外，俗话说哀兵必胜，大成官兵此刻人人双眼赤红，心存拼死之念，这一战直杀得血流成河，遍地死伤。哈察木三万精兵只剩得一万余人往回逃回大同。

　　夺回嘉和帝的遗骨装殓之后，齐将军留下齐麟西进追击，自己则亲自护灵枢回京城。

　　宣府距京城二百来里，齐将军心中记挂太子妃及小皇孙们的安危，日夜兼程二日半赶到。

　　一进城门便得知安王爷已于前一日登基，即位为永泰帝，齐将军悬了多日的心才放下来。

　　此战虽然败在太子鲁莽冒进，辽东之师却也难逃贻误战事之嫌。

　　若是燕王得了大位，兴师问罪齐家难逃其责，太子遗下的这几个小儿只怕也没活路，

　　如今安王爷当了皇帝，这天下便是太后娘娘一言九鼎，如此太子妃与几个小皇孙倒可保性命无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