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芳令》福白

42、御驾亲征

　　第二日一大早，杨柳便急急的来禀告吴夫人，昨日二爷为了被撵去花厅的小姨奶奶同二奶奶闹了一场，夜晚竟歇在了小姨奶奶房里。

　　二奶奶哭闹了一晚上，方才已经收拾东西出府回娘家了。

　　吴夫人听了连忙派人去把吴兴文找来数落一顿，一面吩咐大奶奶钟氏即刻派人去蒋家接人。

　　吴府去的人连蒋府大门都没摸着便被人撵回来了，都说以二奶奶的脾性这回至少得闹上一个月才肯罢休的。

　　吴夫人急得又把吴兴文找来骂了一顿，逼着他马上去把媳妇儿接回来。

　　吴兴文口中应承却不出门只在院子里练习射箭，吴夫人气得命人守在大门口，专等吴侍郎老爷下朝回府直接请他进来好好教训这个不省心的儿子，不料下午蒋家二爷却亲自把蒋眉送回来了。

　　蒋二爷是蒋眉的胞兄，却是一派斯文有礼，只字不提吴兴文偏宠小妾，先说自家妹子性子娇纵，又说蒋老爷三日后将随御驾亲征，得胜回朝之后再来接蒋眉回娘家好好教导，还请妹丈先担待。

　　吴兴文一听便知是这几日传得纷纷扬扬的御驾亲征讨伐鞑靼之事尘埃落定了。

　　十日前鞑靼首领哈察木率领五万骑兵南下，一路烧杀抢掠，攻至大同城外，大同总兵官谢预定求援的十万火急奏章一到朝廷上便乱了锅。

　　大同离京城三百余里，是卫护京城最重要的屏障，若是鞑靼攻破大同，宣府便岌岌可危，若再失了宣府，就是一马平川再无险可守。

　　以鞑靼铁骑兵疾驰两日便可抵达京城，大成朝二百余年的国运只怕便要断送了。

　　朝廷吵吵嚷嚷上分作两派，以谢尚书一派为首主张以守为攻，如今天寒地冻，粮草征集运送都不易，至多一月鞑靼便会自行退兵。

　　以吏部尚书严拱为首的一派却力主出战，平日温和沉稳的太子这一次竟自请率军出战驱除鞑虏，以扬我朝之天威。

　　鞑靼原是蒙古草原上的一支游牧民族，首领哈察木骁勇善战，近十几年间东征西讨，逐渐兼并了其它部落，一统漠南。

　　因鞑靼一早便归顺了大成，俯首称臣，岁岁遣使来贡，大成也回赐丰厚赏赐，两方向来相安无事。

　　谁知却是养虎为患，区区五万鞑靼骑兵，竟敢来触犯养了五十万精兵的大成，今年天气冷得出奇，鞑靼的首脑想来是冻坏了自家的脑子，做下这等以卵击石的蠢事，大成朝兵强马壮，弹指间便可令蛮夷灰飞烟灭。

　　嘉和帝太平皇帝做久了正觉得无聊，现如今天上掉下来一件好耍的事，心中着实痒痒。

　　见太子自请出征，金口一开便要御驾亲征。谢尚书苦谏无用，连夜上了折子第二日一早谢夫人便进宫求见谢贵妃。

　　谢贵妃坐在大白狐毛铺设的老紫檀雕龙太师椅子上，脚边一个古铜兽脚炉，里面焚着百合宫香，暖气熏得颊红眼润，一双美目秋波流动，仿佛要滴出水一般。

　　等谢夫人唠唠叨叨地把谢尚书叮嘱说完，伸手端起身旁小几上的粉彩薄胎牡丹茶杯喝了一口茶，对谢夫人道：“这银针白毫是福建今年新貢的，看着色银光泽，入口即甜又醇。就是东西太难得，总共只得几罐，一会母亲带些回去给父亲喝着看好不好。”

　　谢夫人心里火烧火燎的，面上也难免带些着急:“都快火烧眉毛了，娘娘倒还有闲情喝茶，你父亲昨日在书房坐了一整晚。”

　　谢贵妃闲闲地笑道：“父亲日日在金殿上奏对，岂不知皇上最仰慕始皇帝驰骋沙场。现如今鞑靼不过区区五万蛮子，皇上率三十万大军去讨伐，那还不手到擒来么？皇上心里惦记着亲征破虏已不是一两日了。如今大好的时机，还拦着不让他去，难道让太子去边关转一转，传个边关大捷的喜报回来，太后娘娘再提册立太孙该如何推脱？”

　　谢夫人依旧忧心忡忡：“总归是打仗，凶险得紧，皇上万金之躯，若是—”

　　谢贵妃不待他娘说完，便不悦地出声打断：“圣上御驾亲征，精兵良将必然万无一失的，过几日大胜还朝，便是流芳千秋万世的功绩，母亲不要口无遮拦。”

　　停了一停，谢贵妃接着又着说：“倒是朝廷留守之臣责任重大，皇上同太子出征，留了安王监国，安王是个不理事的，所以皇上今次特许燕王协理朝政，父亲须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提点着坤儿，总得做出一两件群臣称道的功绩来，方不负皇上的一番苦心。”

　　说完一个眼神，周围的宫人纷纷退下，谢夫人上前几步近到跟前，谢贵妃低语嘱咐一番，谢夫人面色凝重连连点头不迭，说完也不多闲话，急急的便辞拜而去。

　　却说城南米市胡同余府内，大爷余晋即将要随太子西征鞑靼的消息一传回府，大奶奶秦氏又惊又怕，即刻病倒在床起不了身。

　　大夫来一摸脉竟不是病却是有喜了，须得静卧养胎，这可忙坏了余夫人和二奶奶叶氏。

　　大奶奶秦氏要问医煎药，大爷余晋出门的行装要打理，还要准备打理给在山西大同任上的余老爷捎带的东西。

　　余老太君站在自家院子里，一张长长方方的脸哭丧着，活脱脱一张麻将牌的白板，拐杖在地上一下一下的杵着地骂道：“这是什么世道啊！好好的爷儿俩跟家里呆着，怎么就都得上那兵荒马乱的地儿去，一家子人跟着倒霉，这叫沾的什么背时运呐，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

　　哭骂一番终是不敢明着抱怨，一转念想起跟着余老爷在任上的韩姨娘和一对心肝孙儿孙女，更是心惊肉跳，逼着余夫人赶紧派人去山西大同把人接回来。

　　余夫人早已见惯了余老太君的蛮不讲理，倒不以为意，心中确实也担忧余老爷的安危，便让余旻写封信连夜打发人上路去往大同。

　　余夫人因秦氏那里病着，叶氏料理家务忙得不可开交，便让人把孙女余瑄之领到自己房中。

　　元芳见了便道：“太太这里事儿多人杂，倒不如把瑄姐儿给我，我带到我那院里住两天，等大哥出了门，大嫂子好些了再送他回去。”

　　余夫人想一想点头道：“也罢，反正那丫头素日也喜欢跟着你厮混。”命大丫鬟立春把余瑄之带来，元芳命白月抱着，辞了余夫人回自家院里。

　　元芳一路走一路思忖，前世自退婚之后凌余两家便断了往来，余家的情形知道的委实不多，余晋有没有跟随太子出征是全然不知，然而余老爷去山西做官这件事前世却是断乎没有的。

　　一路盘算着脚下走得飞快，不一时便回了屋。一进门便看见余旻手中拿着那把前世夺了自家性命的宝剑正自端详。

　　元芳浑身一抖，飞快地伸手死死捂住右颈，停住脚步远远的在门口道：“好好地又取他出来做什么？”

　　余旻拿手上下抚摩着剑鞘，面带不舍的道：“大哥后日出征，正用得上这把宝剑，我这便给拿去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