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夜（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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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斗大的雨扑面而来，成群如帘的雨轰然倾泻，让夜色笼上了一层水色的纱，似薄非薄的雨帘把近处和稍远处划分为两个世界，一切都变得科幻起来，每个事物、每个人都仿佛生活在一座座孤岛里，只能战战兢兢的前行，每一步都蕴藏着未知的风险、惊奇与恐惧。
关左在这个雨夜，开车回郊外的别墅。不短的车程，雨夜的黑暗，过于空旷的空间，让他随手打开了车内CD，张惠妹嘶哑的声音，配合中重金属般的鼓点，嘶吼般得响起来了，“不要还给我，不要还给我……”
“这什么音乐品味……”关左听了两句，更觉得烦闷，拉松下领带，这种音乐品味离他喜好太远，他喜欢古典音乐，对流行音乐热爱的有限，这估计是哪个情人不小心留下来的，一个个面孔从他脑海里滑过，又不了了之。瞄了一眼路况，前方一片烟雨迷蒙，也没有车辆的灯光闪烁。他低下头，按下停止播放键，右手伸进了仪表盘下方的储物格，准备从里面翻找出自己喜欢的古典CD。
如果明天林叔还不能回来，现在秘书处还闲着的只有小赵，但小赵毕竟当自己的助理才一年了，谈不上信任。如果短期暂代两三日还行。虽然对林叔的家事他没仔细问，但听说这次林叔的儿子惹的事情不小，都求到爸爸的身上了，能不能短期回来，从事态和概率上说，实在偏低。
但对他这样红色家族出身的人，司机和秘书是万万不得闪失的，一个选择不当，就会引起不小的麻烦，破财是小，就怕牵一动万，牵连到家族丢官坐牢都不无可能。谁让关家之前站错了队，现在最需要夹着尾巴做人，安安分分规规矩矩，让上方的人别起念头关注。任何红色家族历经三代，关系网都纷繁复杂，上方不动只是碍于动了，弊大于利，也怕关家来个鱼死网破，让目前表面平静的局势再添乱，而不是不能动。说个笑话，天底下，哪个家族敢说自己绝对清白没走灰色地带了，就算本家没有，你的亲戚你的同党你的下属，怎么可能都干干净净的。别人跟你结党，都是看在有利可图的份上，利益交换才是永恒的同盟基础。不查，只是让位于政治需要。要查，个个都逃不掉。
就比如这次林叔的事情，也是因为关家失了势，明面上的关系不能用，才会如此难办。
关左想到这里，不由叹了一口气，这些事情说来话长，其实只是花了几秒的时间。心思被分散开来，头惯性的往下点，脚稍微松了松离合器，只听“碰”一声。关左被震的往前一靠，瞬间回神，踩下刹车和离合器，入目只见前方一辆大众银色的轿车后车盖近在眼前。好在下雨，关左就算心里烦闷，也克制的保持30码车速前进。
“真麻烦！”关左把右手从方向盘上放开，往头上的一抹，看来是追尾了。虽然关左一点都不想在雨天下车，也不在乎这么点修车费，毕竟就算他再怎么恍神，前面的车没开警示灯的过错是明摆的。就现在还是一片漆黑黑的后车尾景象，但是这种事情不是他说了算了，总要下车协商一下，免得小事被放大，前段时间落马的京城公子不就这样，明明是互有过错的事，扯上了权贵，扯上了社会舆论，就小事也成大事。仇富仇特权，是这个时代的网络特性。
特别是这个敏感时期，关左被家里人谈过心，就差被当孙悟空套了个紧箍咒。不给添乱，就是最好的帮忙。当个正当守法的好市民，是家里对他唯一的要求。
关左不是中二期的少年，对于家里的形势也一清二楚。从B市来到H市，就为了安分两字。身体转过身，越过车背，从后车座上拿起了黑色的长柄伞。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口气，对着前车镜看了看自己的形象，嘴角往上翘，扯出一丝得体的45度笑容。按下了后车的灯光警示，打开了车门，被瓢泊的大雨飞了一身水汽，嘴角不由得僵硬了一点，快速的把上身伸出车外，一手撑着车门，一手按下开伞的按钮，跟着伞面挪出车里。
“冷，”关左低声嘟囔了一句，看着湿了半个袖子的湖蓝色西装外套，里面只有一件短袖银色T恤，雨水夹着夜晚的寒气，让他不由得的哆嗦了一下，底下的脚步匆忙起来，直往前走。
才走了两步，关左就停了下来，“不对劲——”，入眼的大众银色车呈现出一种斜放的姿态，前方车头明显往右歪了，但附近却没有什么障碍物，连棵树和花坛都没有。而且在这期间，也没见到任何人下车的动作或者人声。
略跑了两步，走到前方的车窗前，虽然因雨水糊了一片，但透过玻璃窗，还是能明显看到安全气囊的银色球体，一个男性的圆弧脑袋沾着血迹，深陷在球体中，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昏迷还是死了。
关左心里紧了紧，第一反应是糟了，有麻烦。第二反应是，是不是被人摆了一局？不怪关左敏感，这条车道是最近新修的，专门为了远郊的几个新建别墅群而修的。所以监控探头非常少，周边还有几条交叉支路根本没装摄像头。前方不见车和障碍，后方不见车，唯一能明确的是，他的车和这辆车追尾。又加上大雨天，大雨会把所有的车轮轨迹冲走，如果没有监控拍摄到前方来车，万一前车的人死了，真是说不清了。就算没死，谁知道是否会赖在他头上。如果是局，那又是谁下的呢？能知道今天改道回别墅的又有几个人？
现在他开车跑了，会不会更好？从另一面说，现在的环境对他来说，逃跑也是非常有利的。一瞬间，关左想到了这个念头，脚下顿了顿。想起口袋里还有一副手套，他的手不由得摸摸口袋，只要把自己的痕迹抹掉，把车找个靠谱的修车厂整修一下、喷漆一下，只要确保自己的车没被拍到，那这摊麻烦事情就能摆脱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这件事情说不定还牵扯到家族。
但怕就怕，这是个局，如果真是局，自己跑了只会引起更糟的后果。毕竟这里是H市，关家在这里的关系网很薄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关左，真心不希望自己成为另外一个坑爹典范。
思前想后，关左犹豫了片刻，还是做局的顾虑占了上风。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说，至少要确定，车里的人是死是活。抽出口袋中的手套，把雨伞扔到一边，急急忙忙的穿上手，只是沾了水的皮质手套，套起来格外困难，“S-H-I-T”关左一边加紧套上，一边小声的咒骂了起来，雨水打湿了眼帘，越发的让人急躁，粗重的喘气声被淹没在雨水的声响里。
一穿上手套，关左“啪啪”的加重力气敲打车窗，连敲了十下，都不见椭圆的脑袋瓜动一下，想了想，转身来到另一侧的车窗，关注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副驾驶上还摊着一个女性的身影，头朝着玻璃窗侧歪着，半边白皙的脸压在车窗上，头顶一滩血，明晃晃在裂纹的玻璃窗上晕染开来，血迹颜色明显暗沉的多，被压的侧被停格在一副张大嘴的表情中，双眼紧闭，金黄色的头发在血迹的晕染色一块红一块红，杂乱无章的组合在一起。
还好不是黑发长发，不然更恐怖了。看起来这个女的应该二三十岁吧，但是也说不准，现在整容怪太多了，天知道脸上打了多少针。这个念头，让他的嘴角微微的翘了一下。
转眼，又沉了下去。不敢再敲玻璃窗，万一碎了，变成玻璃半脸女咋办。用力的对着车门拍了四五下，也不见半脸女动弹一下。虽然关左不懂医学，但脑子出事，总归是大事，而且也不知道这大众车的乘客到底出事多久了，就算是昏迷，如果时间长的话，也是凶多吉少。
这下真糟了。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关左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一条人命也就算了，两条人命，这个公安机关肯定要严查重查了。只要他的车不小心被拍到了，肯定会牵扯到他的身上。
第一时间，关左想到给爸爸的王秘书打电话，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手机还在车上。转回跑回到车旁，一把用力拉开车门，探身往里面摸手机，急急忙忙按了指纹，按了0就想拨过去。
“你好。”突然，一声轻柔的女声从背后的不远处响起。
关左一抬头撞到了车顶，捂着头，身体自然而然的弯了下来。
“没事吧。”从背后穿来的声音，越来越近，轻柔却不徐不缓。
疼痛让关左分了神，生理的缓冲机制让理智慢慢抬了头。不可能是鬼，如果是的话，鬼的开场白也不会是这样。脑海里浮现出经典的女鬼形象，关左努力说服自己，心脏依然噗咚噗咚的狂跳，放下手掌，缓缓抬起头，一格一格的慢慢侧过头，用余光去瞄后方的身影。
红色是最先映入眼睛的颜色，不同于血迹的暗沉，是那种鲜亮过头的大红色，不知道是什么伞面材质，就算被雨水打湿，依然是红的发亮，沿着红色往下的轮廓，是一个伞面的弧度，再沿着弧度往下，是一直握着伞柄的银色手，手上涂着枚红色的指甲油，上面还镶嵌着水钻。
是真人。关左的气呼了出来。她看到我了！这个念头让关左不由得紧张起来。深吸一口，回过神来，关左眼神上挑，摆出一副深情款款的表情，刚准备开口说话。
就见红色伞底下，出现的是一头乌黑长发过肩，一身短袖白色连衣裙的女子，脸色雪白，唯一的亮色除了伞，就是红色的唇膏、红色的指甲和红色的高跟鞋。明明是下雨天，伞下的人却仿佛一尘不染，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在车身三步左右的距离静静站着。
瞬间，世界静止了。
“你好，”白衣女子继续说了一句，脸上一片平和。
“你---好---”惯有的习性，让关左茫茫然的回了一句。
“请问，你报警了吗？”白衣女子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一丝稚气，脚步却没有停止的继续靠近。
报警？这两个字让一切的停滞又运转了起来。危机感取代了恐惧心，也让理智渐渐重新回归正常途径。关左肩膀又往上提了起来。现在不能报警，万一她指认是他撞的怎么办？如果她作为人证，提供了对他不利的说辞，那他真的是难以洗清嫌疑了。
现在要怎么办？怎么办？她肯定是人，她究竟在这里多久了？为什么她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等他追尾了才出来？这真的是局吗？还是真那么凑巧，大雨天路过？
万千疑惑从关左的脑海中滑过，让他的思绪更为混乱。阴谋说，怀疑论，巧合说，这些都是关左必须考虑的，只是目前最重要的是，不能现在报警。
“报——警——”关左的脑子一片急转，一字一顿的说，“肯——定——是——要——报——的，只——是——”
“只是？”白衣女子仿佛好奇的追问一下，眼神透露出一丝惊讶的意味，目的明确得继续往前走。
“只是，就怕说不清楚……”先拖延一下，关左双手把头发往后梳，故作姿态的从车里出来，凑近白衣女子身边，用低沉性感的声音挑逗的说着。
白衣女子微微停了一下，看着关左走进，“你怕？”
关左走进伞下，伸出手握住伞柄，嘴角邪气的一笑，低低的说，“半夜三更雨夜，红衣美女独自散步看见车祸现场，还是我说你和我一起在车里，哪个更可信？”
“你说了，警察就会信吗？”白衣女子面不改色，仿佛没听见他话里的恶意，加快脚步往前车走去。“刑事办案，看的是证据，而不是简单的证言。还有，放心报警，我知道不是你撞的，”白衣女子不停歇的加快速度，走到大众左侧前车门，侧过身用力的往车门上一撞，发出【彭】一声巨响。
被她的行动吓了一跳，关左眼角一跳，脱口而出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第1章 雨夜（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