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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吻 ...

  •   早上。秦瑟迟到。一到校就被物理老师告状。
      “那个林华惜啊,确是个材料。作业两个手一起画,还是优秀。最近学生们也腹诽说上课一讲画老师们就挑他的。但是也太天才性格了,自由散漫,上课爬桌子睡觉,从头睡到尾,跟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秦瑟快步走到教室门口。数学课,数学老师在上面满头是汗的讲着,下面的人昏昏欲睡。华惜坐在最后面,俯在桌子上睡的正熟。
      秦瑟走进去,瞬间都坐直了,大家的眼睛随着她的脚步移到华惜座位面前。
      秦瑟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华惜坐起来,眼睛通红着。
      秦瑟:“林华惜,你出来一下。”
      走廊上。
      “对不起。”
      “周末做什么了,这是去打了一场世界大战吗?”
      “一直在画。”
      秦瑟松了一口气。
      “有灵感,肯勤奋,是好事。但身体是第一位的。一口吃不了一个胖子。慢慢来……你在这儿站一会儿,精神了再回去。”
      秦瑟走进教室。不一会儿,走廊上一声巨响。
      华惜倒在地上,睡着了。

      傍晚,华惜家。华惜还在床上昏迷不醒着,就听到有人敲门进来。
      秦瑟:“白天睡,晚上应该精神。所以晚上过来上课,查作业。”
      华惜不知从哪拿出来了一个新垫子给她坐。放鞋,像对一个女王一样对她,诚惶诚恐。
      秦瑟却浑然不觉。
      “喝什么?”
      秦瑟看他的水杯里是黑咖啡。
      “洗脚水。”
      华惜没听懂。秦瑟指着他的脏杯子。
      “不加糖不加伴侣的黑咖啡。就这个,原样也给我来一份。”
      她翻开画册教华惜画梵高的向日葵。
      她手握住他手,两个人一起画。
      “它为什么那么多蓬勃的色彩,烧人眼睛的色彩。”
      “他画的不是向日葵。不是花,他画的是太阳。是一个孤独的人对于温暖光明爱的向往。所有好的艺术画的都不是世间的物,而是一种感情。”
      “这感情太灼热了,要把人都融化掉。”
      “是的,不是一般的感情,像孩子第一次吃母乳的感觉,像赤子第一次寻找到了爱情。像瞎子阿炳在拉他的二泉映月,像贝多芬在奏响他命运的最强音。”
      “激情。”
      “对,激情。因为爱,心之所在,珍宝存焉。”
      华惜抬起头,望着夕阳下那张脸,忽然闭上了眼睛,倒在秦瑟的怀里,任秦瑟的头发摩挲着他的脸,痒痒的。
      秦瑟扶起他:“又困了。”
      “我可以睡一会儿吗?就一会儿。”
      “我问你怎么能不困?”秦瑟有些无语了。
      华惜促狭的笑:“画你。可以做我的模特吗?”
      “我有什么可画的?”
      “不是想让我不困吗?”
      “好吧?我站在哪儿?什么姿势?”
      他走过去,打开大窗。那时正是夕阳,绿树。深蓝色的天。红霞。
      “你坐在那里。怎么舒服怎么来。”
      “那可不行,会睡过去的。”
      “有东西给你提神解闷的,你等一下。”
      他去画的后面。
      秦瑟注视着墙上那张孤岛。那座岛被俯视着,远方还有苍茫的大海和远处的蓬勃着的城市。那是她的岛。
      那时也是一个与华惜同岁的男孩,远远近近的拍着照片,忽然放下相机,转身望向秦瑟,目光迷离。
      那是18岁的宋青松:“遗世独立,有一种孤绝的美。就像你本人。”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她才看到他,好像她一直被封着盒子里,他打开了那盒子,于是她才第一次看到他。
      “它叫沉默之岛。”她回答。
      “好名字。”
      旁边的道立说:“要是有座桥连接着就好了。”
      “有啊,就是我的笔,总有一天,我要到城市那里去,要到更远的世界去,让全世界听到我的声音。”

      华惜在画的后面窸窸窣窣的找东西,秦瑟问:“这画好久了吧?”
      “嗯,搬过来时就有了。觉得好,就没摘。”
      “哪里好?”
      “小岛和城市它们本来是一体的。却被大海隔绝着。它被隔离了,所以是孤独的 ,但是又是独特的。”
      “独特?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包括人,到最后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差别。”
      “那是因为他们聚在一起。当他们被分开的时候,被隔离的时候,寂静下来的时候,每个灵魂都会不同。小岛正是因为这种寂寞,它成为了它自己。”
      “这个画者年龄应该不大。手法还是那么幼稚。”
      “可是这是我最爱的画。”华惜的头转过来,“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才从学校被赶出来。我被开除了。家里又不能说,工作又不好找。但我总不能睡在马路上吧。听人说东关街是全大连市房租最便宜的地方就跑过来了。我只能租得起这样一个偏厦,现在它看着像点样子,那个时候是到处都是小强的,窗帘上全是油渍,下面是饭店嘛。我想自己真的落到最底层了,落到地狱里了。身无分文,被这个社会彻底的抛弃了。因为我喜欢画画的原因被抛弃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要么放弃生命,要么放弃画呢?然后我打开灯,第一眼就看到了这幅画。我想它能放在这样的穷困之地,又可以看到油画的笔触,一定是某个曾经在这里活过的人,也像我这样掉到了底,这样的孤单寂寞吧。但是他还有笔,他还在画。还会画出这么动人的心声。那天我就是在这幅画下面睡着的。睡的很香,很踏实。我想因为这幅画的关系,我对这房子有一种家的感觉。对,家的感觉。”
      他手里拿着一台卡式录音机。
      另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是一盘磁带。
      音乐响起来。
      “是谭咏麟的《难舍难分》。翻录的,只有一首歌。”
      “你怎么会知道?”华惜好奇的问。
      秦瑟不回答,只是将头转过去,俯在窗栏着,侧坐着,仰头,窗外还是那棵梧桐。

      那天梧桐被雨打湿了。在操场上跑圈的秦瑟也被打湿了。
      道立追在后面喊:“青松明天要走了,你不去送送他?”
      他没跟她告别。她为什么要去送他?
      车站上自有他的同学,他的老师,他的父母,有泪水,有骊歌,有绝尘而去的汽笛,有拼命挥动渐行渐远的手,还有那繁花似锦歌舞升平的未来在等着他。
      她为什么要去送他?

      录音机的音乐突然停了,响起一个男孩的声音:“秦瑟。是我。我想好了,想把一切说清楚,却怎么也说不清楚。上次,我在你家那儿,我在海滩上仰躺着,然后突然飘起雨来……在海里游泳的时候,就觉得离世界这么遥远,什么都会忘记的。”
      再没有声音,只有长长的叹气和哽咽。
      华惜之前如游龙般的笔突然停下来。当他听到磁带里的名字:“秦瑟”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秦瑟的眼睛也在此时睁开,两人错愕的对视。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老师。”
      “我没听过这段,我真的没有听到这段,我以为只是一首歌而已。”那是18岁时的秦瑟要离开小岛时收到的一封信,无字信,也没有寄信地址,只有一盘磁带,磁带里只有这一首歌。
      “对不起,我不知道的。我现在才知道的。但那有什么关系呢?知道是你在陪着我,在一直陪着我,真好。”
      “傻孩子,你跟当年的我一样傻呢。”
      “可是我并不孤独啊。可是你也并不孤独啊。我们的心是在一起的,只是隔了二十年而已。你好,秦瑟。”他流下泪来。
      秦瑟抹干那孩子的泪水:“你好,林华惜。”
      是的,他才是打开她的那个人,她好像被尘封了二十年,才重见了天日。原来,世界是这样的,与他没有出现之前一点也不一样。
      他与她之前的世界一点也不一样。
      包括他的吻。
      这时候她才清醒过来,当那孩子的唇触碰到她,烫得她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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