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我了吗》雀沉

6、第 6 章

　　戚迟下楼打开微波炉加热咖喱饭，趁着这块时间给Luna打电话：“下午我有点私事，店里不开门了，放假半天，工资照发。”
　　Luna欢呼一声：“葛朗台发善心啦！”
　　戚迟：“……你还想回来上班吗？”

　　“想想想，”Luna赶紧甜言蜜语一波：“谢谢迟姐，感恩迟姐，迟姐天下第一好！”

　　戚迟挂了电话，拉下遮光帘，顿时便只剩了些微的光线倔强地钻进来。她又搬来小圆凳，打算把堆在柜子顶上的那提餐巾纸挪到杂物间储存，一只脚刚刚踏上去，身后便传来一句话音——
　　“别动，我来。”

　　蔡初遥稍微踮了踮脚，就将她怎么也够不到的餐巾纸取了下来。

　　戚迟缩了缩肩膀，向她伸出手：“谢谢。”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下来的，都没听见她走路的声音。

　　蔡初遥却没直接将东西给她，而是很感兴趣地盯着她：“你好像很怕我啊……”
　　话留了半分，她突然勾起唇角来：“是吗，迟迟？”

　　迟迟。
　　蔡初遥曾经就用这个名字叫她，“我们去逛街吧迟迟”、“迟迟你写作业了吗”、“迟迟有不会的题我教你”和“迟迟我妈妈叫你今天晚上去我家吃饭”……

　　戚迟扑哧一笑，从她手中拿过餐巾纸，转身走向杂物间：“你想多了，我才没有。”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儿啊，早就过去了。就算当年再熟识，经过十年离别的洗涤，现在的她们也只是相互知道姓名和容貌的陌生人而已。

　　微波炉响起提示音，香喷喷的咖喱饭热好了。
　　蔡初遥自来熟地把碟子端到茶几旁边，一气呵成地盘腿坐下吃饭。

　　戚迟低头刷了会手机，忽然说：“对了。”
　　蔡初遥：“什么？”
　　“为了我的追星大业，我想点个奶茶外卖，”戚迟轻快地说，“你喝吗？我请你。”

　　不等蔡初遥拒绝，戚迟的手机屏幕已经出现在她眼前。
　　蔡初遥下意识地看向屏幕上的文字——

　　“小岑’s Tea×远远的你特别订制款奶茶，‘我有意中人，远远迟不归。’”
　　猛然看到自己的笔名，又联想到戚迟刚才说的“追星”，蔡初遥愣了一下：“你喜欢远远的你？”
　　戚迟点点头：“我喜欢她快十年了，从《逆鳞》开始，每本都买。”

　　“哦，”蔡初遥附和道，“《逆鳞》是她很早期的一本作品了，争议很大啊。”
　　她以为戚迟会反驳什么，但戚迟没有，而是很干脆地答道：“确实，但对当时的我来说……我觉得很有灵气，很喜欢，毕竟她也是陪我走过高中大学七年的人。”

　　其实在写《逆鳞》的时候，她的状态并不是很好，文字里也难免带上阴郁和偏激的倾向，直到现在，公众对于《逆鳞》的批评声也不绝于耳，就连她自己也觉得那会是她最失败的作品。
　　然而戚迟说，她觉得它很有灵气。

　　感恩于现代社会的科技便利，不出四十分钟，奶茶就到了。戚迟提着外卖袋过来，分给蔡初遥一杯：“喏。”
　　发低烧又没有工作的下午，就是要喝一杯奶茶来疗愈身心。

　　蔡初遥尝了一口，有点意外地挑了挑眉：“还挺好喝。”
　　“所以——”她话音一转，直接跳到了戚迟一直在回避的那个话题上：“要不要考虑一下答应我？”

　　戚迟差点将奶茶喷出来，有转话题转得这么生硬的么？
　　可被蔡初遥这么认真地望着，她竟然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叹了一口气。

　　她咬了咬吸管，说：“蔡初遥，你不觉得你太把婚姻大事当儿戏了吗？”
　　蔡初遥沉吟了一下：“不觉得。”

　　戚迟无奈道：“我们十年没见了，都不知道彼此变了多少，现在的我对你来说，跟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我们连感情基础都没有，哪会有什么以后啊。”

　　“更何况……”
　　戚迟唇边的笑意渐渐淡了：“你连娱乐圈里的当红演员都认识了，肯定有不少信得过的人脉，为什么……为什么会选一个那么久都没有联系过的我呢？”
　　她抬眼对上蔡初遥的视线：“这个问题，你能回答我吗？”

　　寥落光影落到戚迟的侧脸上，如同一幅完美无瑕的画，将她光洁如白瓷的脸颊映得熠熠生辉。
　　然而蔡初遥却觉得，这光太亮了。

　　“你说的没错，我认识很多很适合结婚的人，但是我兜兜转转选了你，有我自己的原因。”
　　“因为……”蔡初遥粲然一笑，柔情款款：“我喜欢你。”

　　戚迟已经做好了听到各种匪夷所思的答案的准备，没想到得来的却是这么浮于表面的四个字。
　　她哽了一下，冷下脸来：“蔡初遥，这不好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冰冷而清晰的“价值”二字，才是最大的衡量标准。
　　戚迟无法想象，蔡初遥绕了这么一大圈，只是因为“喜欢她”……对于快要到而立之年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那好。”
　　蔡初遥举手投降：“我还有别的理由。”

　　“我爷爷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太好，今年年初的时候进了一趟ICU，勉勉强强才把命从鬼门关捡回来。老头子出院之后一直就在给我忙活相亲，但是……”
　　她出神地摊开手掌，复又收拢：“我工作一直很忙，根本没心思考虑这些。后来我妈私下跟我说，他临走之前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我结婚。”

　　“所以我需要一个身世清白又知根知底的人，尽快跟我结婚。”
　　蔡初遥望向她，情绪平淡得寻不见一丝波动：“那就是你。”

　　戚迟在面上不咸不淡地“啊”了一声，暗暗却咬了咬牙。
　　她不应该期望太多，这样客观到冷漠的结果，正是她所需要的。难道还真的是因为蔡初遥喜欢她么？醒醒吧戚迟，你都多大了，还不知道这种桥段只存在于言情小说？

　　她思绪正乱，又听到蔡初遥徐徐开口：“我已经找好了律师，会尽快约好面谈时间，开始起草婚前协议。”

　　戚迟好气又好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我没什么把握，”蔡初遥气定神闲地说，“但我赌你不会让我输。”

　　晚上十点，戚迟开始往外赶人。好不容易将人赶走，还受到了经济上的损失——被蔡初遥顺走一盒豆乳盒子和两罐黄油曲奇。
　　戚迟望了望天，觉得以后还是不要让蔡初遥进门比较好。

　　她回到二楼，打开电脑粗略地对了下这几天的帐，正打算起身去拿杯饮料，浏览器右上角就跳出一条新消息推送。

　　@远远的你：你们十五岁的时候喜欢的人现在在哪呢？现在还喜欢着吗？

　　十五岁的时候喜欢的人啊。戚迟想，那个人刚从她家离开，还顺了她的蛋糕。
　　现在还喜欢着吗？

　　她恍惚了一下，起身去厨房泡了杯茶。
　　电热水壶发出轰鸣，她的心随着这轰鸣一起坠入深处。

　　/

　　戚迟打了个喷嚏，头晕眼花耳鸣一起袭来。
　　昨天晚上稍微熬了下夜，没想到今天早晨起来，发烧的状况更重了。她抽出体温计，眯眼看了看刻度，三十七度九。

　　戚迟拖着虚浮的脚步去卧室找药，翻箱倒柜半天，只找出一板健胃消食片。她随手把药片扔到一边，给Luna打电话：“我今天不舒服，你安排人过来看下店。”
　　挂掉电话以后，戚迟重新瘫回床上，裹紧被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刷微博。

　　微博热搜尽是些无聊腻味的话题，她划了几页就失去了兴趣。正打算关掉手机，收件箱里就来了两条私信。
　　@我想有个好名字：【你好，我听朋友介绍来的，不知道能否承接晚宴相关业务？】
　　@我想有个好名字：【公司最近要举办商务晚宴，需要两个大型甜点塔，可以加微信详聊吗？这是我的微信号xxxxxxxxxx】

　　戚迟精神一振，赶紧添加了对方的微信。

　　一通客套寒暄后，戚迟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于是试探着问：【您说是有朋友介绍，请问是哪位介绍来的呀？】
　　对方回复得很爽快：【姜霖婚礼那天，我也去了，看到你们家蛋糕特别好……】

　　想到那天的事，戚迟顿了一下。但俗话说得好，有钱不挣是傻子。她跟对方敲定了订单的大体细节，约定两天之后再联系，就愉快地切断了通话。

　　与此同时，栗昀低头看了一眼屏幕，把手机扔到蔡初遥面前：“都办妥了，您老人家可满意？”
　　蔡初遥正在看书，闻言伸手一指门口：“出去的时候帮我关下门。”

　　栗昀转过身，轻车熟路地打开酒柜：“哪有你这样卸磨杀驴的啊？”
　　他挑挑拣拣地选了罐果酒，拉开易拉罐时发出“砰”的一声：“臭不要脸，活该人家不答应你。”

　　栗昀是蔡初遥在华影读书时的师兄，二人相识于同一节选修课，意外地合得来，便勾着肩搭着背鬼混了四年，就连蔡初遥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也是他给介绍的。

　　蔡初遥翻过两页书，看他一眼，没继续这个话题：“蛋糕的费用我过会让大西转给你。”
　　“不用，”栗昀潇洒一摆手，“咱俩什么关系，这点钱就……转我支/付/宝吧。”

　　“说起来，你想给她介绍生意，直接把她联系方式转给有需要的人不就行了，干嘛还这么费劲让我来装客户？”
　　“幸好我姐的公司正好要办个洽谈宴，不然我还要另想由头……”

　　蔡初遥笑了一下，仿佛是讲给栗昀听，又仿佛是在讲给自己听：“她很要强的。”

　　——她很要强，所以我只想远远地站在她身后，看她自己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