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我了吗》雀沉

4、第 4 章

　　经过漫长的车程，戚迟终于到了婚礼会场。为了提前签好的保密合同，她没有带助手，会场这边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帮她处理相关事宜。她和工作人员一起齐心协力将蛋糕推上推车，到这儿，工作便彻底结束了。

　　戚迟自拍了张跟蛋糕的合影，刚保存好便收到蔡初遥的消息：带着蛋糕，九点在三楼露台见。
　　戚迟：【好。】
　　蔡初遥：【辛苦。】

　　戚迟将手机锁屏，突然有些嫉妒蔡初遥的求婚对象：这人也太幸福了吧，能让她曾经的女神这么尽心尽力。
　　不过也是，人家都是要结婚的关系了，蔡初遥再怎么尽心尽力都不算过分。

　　晚上八点五十，婚宴现场依旧人声鼎沸。戚迟抱着外卖袋，一路像做贼似的偷溜上三楼露台。皎洁月光温柔洒在她身上，又给周边一切都镀上清晖。
　　蔡初遥没来，蔡初遥的求婚对象也没来。

　　戚迟有点犹豫地找了个位置坐下，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惊天大猜想：那俩人该不会直接领证去了吧？！
　　事实证明是没有。九点钟，蔡初遥准时出现在露台，穿一条姜黄色的深V拖地裙，配夸张的黑色大腰封，加上精致的妆，整个人美得凌厉又有侵略性。

　　戚迟站起身来迎她：“那谁没来？”
　　蔡初遥没答，只说：“把蛋糕给我吧。”

　　戚迟把纸袋子递给她，蔡初遥直接拿了一个出来，转身就走。
　　戚迟：……？？？

　　十分钟之后，蔡初遥回来了。戚迟问她：“结果呢？”
　　对方笑了一笑，没说话，慢慢在她旁边坐下。
　　于是戚迟懂了。她试图安慰蔡初遥：“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但是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有嘛，你也不要太沮丧啊，天涯何处无芳草……”

　　蔡初遥温和地说：“不用劝我，我看得开。”
　　又指了指那个蛋糕：“你吃了吧，不然这么好吃的蛋糕被浪费，实在是太可惜了。”

　　戚迟噎了一下，这蛋糕明明是对方用来……
　　她的内心进行了一场小小的斗争，最终伸手拿过了蛋糕：食物是无罪的。

　　她一路吃到最底下，突然愣住了。
　　蛋糕底下藏着一枚用透明塑料纸隔开的素圈戒指，戒指上还并排镶着三颗碎钻。

　　夜色静谧，树影婆娑，露台上只有她和蔡初遥。

　　戚迟鬼使神差地举起那枚戒指，冷不丁地听见蔡初遥说：“你愿意戴上戒指吗？”
　　她茫然道：“你说什……”
　　蔡初遥：“没有什么别人。从一开始，这戒指就是为你准备的。”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蔡初遥已经跪到了她面前，黄色裙摆渐次漫开，像极了一片突兀盛开的向日葵海。对方的嗓音是她有生以来听过的最温柔的呓语，她能从对方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影子。
　　“戚迟，跟我结婚吧，好吗？”

　　戚迟的大脑已经失去了思考的功能。
　　这个选项带给她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令她整个人就像一根被活生生钉在原地的木桩，进退不得，无路可避。

　　“为什么……”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小心翼翼地问出口：“为什么是我？我跟你……”

　　我跟你足足有十年没见了。
　　你疯了吗？蔡初遥，你居然会跟一个十年未见的人求婚？

　　蔡初遥笑了笑，她握住戚迟的手，将戒指缓缓放在她手心里，温声道：“如果你愿意的话，过后让我知道就好，电话，短信，邮箱，或者当面见你，我都在。”

　　戚迟的脸涨得通红，过了几秒钟之后，她居然一把推开蔡初遥，慌不择路地跑了。
　　所幸整座建筑都因为这场婚宴被打理得面面俱到，饶是路痴如她，也顺利找到了回到后台的路。

　　有人看见她，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这么慌慌张张的，跑去跟谁要签名了？”
　　“没有啊，”她也笑笑，顺势揉了下脸，“去了趟洗手间。”

　　心跳还没有回到平日的频率上来。
　　清醒一点啊朋友，戚迟安慰自己，蔡初遥只是跟你求了个婚而已，答不答应还两说呢。

　　然而，她明确地知道，无论使用怎样的表达方式，这句话所包含的意味都远远不如字面上看着轻巧。

　　结婚的意义是什么？大概是，两个相爱的人自然而然地将各自的人生道路合并为一条，从此约定荣辱与共。
　　她无意识地碾碎指间捏着的面包屑，只觉得头晕得要命：蔡初遥这是怎么了呢？
　　那个人，怎么想都不会是她戚迟啊。

　　跌跌撞撞地下了大巴车，戚迟回到工作室，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
　　她正准备去洗漱睡觉，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是蔡初遥的短信。

　　【早点休息，晚安。】

　　戚迟内心天人交战了几十个回合，最终依样画葫芦地回复过去。
　　【你也是，晚安。】

　　换好睡衣躺进被窝，戚迟开始了每晚的睡前例行活动：刷微博。
　　她有两个微博号，一个是工作室官博，按时上去除除草，另一个是她的私人号，充斥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和“嘿嘿嘿嘿嘿嘿嘿嘿”，看上去十分的……沙雕。

　　不知为什么，今晚的微博首页一片兵荒马乱，到处都是意义不明的“啊啊啊啊啊啊啊”以及“天哪！！！！真人发糖最为致命！！！！！！！”
　　戚迟好奇心顿起，一条条地追根溯源，最后终于揪出了导致这片疯狂的正主。

　　@远远的你：好久没更新了，这样，发个真事儿吧，你们当段子看就行。很简单，其实就是“我终于求婚了”。

　　戚迟盯着屏幕，本来已经渐渐安分下来的心跳，因为这短短几个字，又失去了控制。
　　阿远也有喜欢的人了啊……

　　与此同时，社交软件里群聊的消息数已经突破了999+。
　　戚迟点开那个名为“阿远一生推”的粉丝群，简略地浏览了一下聊天记录，发现大家都在纠结同样一件事：女神要结婚了，但不是跟我。

　　她捏了捏自己的双下巴，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心有戚戚意：阿远求婚的对象是我，怎么办啊？

　　@吃瓜群众A：……你是我今晚看到的第五个说这句话的人。
　　@吃瓜群众B：哪来的小碧池跟我抢老婆？
　　@吃瓜群众C：楼上的不要命啦？我才是正宫！

　　@心有戚戚意：哈哈哈开玩笑的，我不跟你们抢。

　　这句话被淹没在“决斗吧看看谁是真老婆”和“围观了围观了瓜子茶水都有啊来晚了就没地方了”里，转眼就被刷了下去。

　　戚迟喜欢远远的你很多年了，从她的第二本小说就开始关注她，直到她稳稳站到华语流行作家榜的前十，算是骨灰级真爱粉。
　　也不知道谁这么幸运，能跟阿远这么有趣的灵魂携手过一辈子。

　　……算了，她关心阿远干什么，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比较好。

　　戚迟扣下手机，抬眼看向被放在枕边的那枚戒指，熠熠发亮，即使在这昏暗的夜里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再看它。

　　如果让戚迟用一句话来形容蔡初遥，那大概是——
　　蔡初遥是她所有的少女心事。

　　那时候的蔡初遥，学习好，待人接物都妥帖，是街坊邻里都交口称赞的小姑娘。更难得的是长得漂亮，某天放学时随口跟同桌抱怨了一句父母出差，第二天没早饭吃，次日来学校时书桌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外卖盒。
　　而相对而言没那么漂亮，学习又没那么好的戚迟，是她的邻居兼同学。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蔡初遥混迹在一起是件很致命的事，她就是完完全全的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一举一动都会被当成行为模板，稍不注意就会被念叨几句闲话，比如“你看看人家蔡初遥，又代表你们班去国旗下演讲了，你再看看你，一天天的就知道打游戏！”

　　所幸，这些烦恼对戚迟来说都是微乎其微的，父母从来不管她学习，无论是考了前十名或考了前四十名，都会带她出去吃大餐和买衣服，只要戚迟开心就好。
　　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戚迟并没有因此放松自己，反而愈加想要证明自己不是个废柴，于是，她的放学后时光从来都是与蔡初遥一起度过的，在一张桌子上，头碰头地学习。

　　小学六年和初中三年，加起来九年的时间，都是这么走过来的，直到蔡初遥考到全省第一的私立高中，搬家去了别市才作罢。

　　对戚迟而言，九年，不亚于一个沧海桑田。
　　九年里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包括她悄悄暗恋蔡初遥。

　　她说不清那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像操场墙边的爬山虎，一回过神来就已经漫山遍野都是了。

　　见到她的时候，会开心；见不到她的时候，会想念。有男生给蔡初遥递情书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把这些男生都赶走。
　　放学回家的路上，她看见蔡初遥目不斜视地将情书扔进垃圾桶，突然不知道搭错哪根筋地来了一句：“我可以给你写情书吗？”

　　闻声，蔡初遥转头看她一眼，俏皮地笑了笑：“你说呢？”

　　蔡初遥不知道，为了这三个字，戚迟足足熬了一个月的夜，字斟句酌，只写出了短短的几行信。

　　只可惜，到最后这封信也没送出去。时间临近中考，大家都在家里暗自努力，再也没有时间给她用来酝酿这些小女生情怀。
　　无论年岁几何，爱情和前途，总是选后者的多。更何况在那之后蔡家就搬走了，通讯不甚顺畅，几经周折，也就丢了联系。

　　她轻轻捏了捏蚕丝被翘起来的边角，好像之前某些日夜一样，假装捏住的是对方修长的手指。

　　如果说后悔……戚迟想，她是有点后悔的。
　　后悔没能在那个干出什么事儿都可以用“年少轻狂”来解释的年纪，为了蔡初遥冒一次天下之大不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