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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无字玉璧(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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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凡义落在地上时精神还是亢奋的,他的昏睡是从被张小凡带回小天音寺以后才开始的。这一睡,又是三天。
而对凌凡义而言,这一睡,则又是他那做了几百年的梦。
雨夜,义庄。
他追随道玄而至,师父和雪琪在那儿。
然而这一次,再不是深埋在他记忆中的那样了。
当师父的赤焰带着烈烈火光袭杀而至的时候,他终于拿起了噬魂,拿起了那伴随了他半生的烧火棍。
烧火棍上金青二色闪烁,反观师父的赤焰却是缠绕着缕缕黑气。
一棍一剑,缠斗在了一起,赢的终究是他,而不是被诛仙剑和道玄控制着的师父。
当他绕到师父背后,抽出那断了半截的诛仙剑,师父那在他心中永远如山一般的身子顿时便像推山摧玉般倒了下来。
他上前一步,抱住了师父的身子,缓缓坐到地上。
陆雪琪不见了,道玄不见了,义庄不见了,雨夜不见了。
天地间,只剩下他,只剩下他和他怀中的师父。
他没有掉眼泪,奇迹般地非常平静。
师父颤抖的手伸出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终于无力垂下,他的嘴角还挂着欣慰的笑意,他的眼角还有这慈祥的弧度。
他知道,师父想说的话:“真的长大了!”
那是他对他最大的夸奖,是他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好听的话。
有泪滑出眼眶,师父的身体在黑暗中慢慢消散,他跪起身,朝着渐渐看不清模样的师父郑重叩首。
是的,他该长大了,不能再活在张小凡的记忆里,不能再活在过去的桎梏里。
这半生,他一直在告诉自己,他不是张小凡,可是却一直做着张小凡的事,过着张小凡的生活。
如今,他该长大了,他不是张小凡,他是凌凡义。
是草庙村幸存下来的凌凡义。
是师父师娘赐名的凌凡义。
是大竹峰首座田不易座下最小的弟子凌凡义。
他不是,张小凡!
梦醒,魂归,凌凡义终于重生!
窗外的天微微发白,远处有悠扬的钟声传来,宣告着新的一天开始。凌凡义扭头看向自己的榻边,陆雪琪正以一个非常不舒服的姿势趴在那里,秀眉轻蹙,也不知是睡得不舒服还是在梦中还有着许多愁绪。
他从榻上起来,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不吵醒陆雪琪,清晨露重,他将原本应该套上身的外衣盖在了陆雪琪的身上,转身离开了房间。
屋外是他们几个暂住的小院子,往右走便能到达普泓的禅房。
禅房外,法相刚从里面出来,正为自家师父关上门,扭头便看见了凌凡义身着单衣就那样站在朝阳之中,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凌凡义对法相淡淡一笑,他注意到,法相身上穿的,竟然是主持的袈裟:
“普泓大师还好吗?”
法相知道凌凡义是因为自己身上的袈裟产生了误会,于是苦笑着轻声解释:“师父身体很好,只是早有退隐之心,这一次借为张师弟祛除魔气一事,终于卸下了担子,我苦劝无用,才接下了这份责任。”
凌凡义松了一口气,那日硬撼刑雷,他连张小凡都已经无暇顾及,更是早已顾不上其他。方才乍一见法相身上穿着方丈袈裟,还以为是那日之事牵累了普泓。听了法相解释,他才放下心来,感叹道:
“大师大智大勇,法相师兄该为大师欣慰才是,怎的如此沮丧?”
法相稍稍一愣,忽然仿若顿悟一般,眼神瞬间明亮了许多,双手合十,向凌凡义行了一礼,叹息道:“自幼师父便常说我极有慧根,可与师弟相较,我只觉自己就如一幼龄稚童,许多事竟都不如师弟看得开,真真惭愧。”
“师兄言重了。”凌凡义微笑还礼,随即问道:“我想拜谒一下普泓大师,不知大师是否方便?”
法相早已想到了,于是侧让开半个身子,道:“师父早就说过,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们三位想要见他,都不会打扰。”
凌凡义再次温和还礼,走前几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