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食者》Aegis

75、苏醒的少年

　　福莱恩医生简单的检查了一下灰老头，只是肋骨骨裂，这老头演技也实在逼真，得知结果后也不呻/吟了。
　　加百利使个眼色，阿德林顿把医务室大门关上了，挡住一系列闲的无事好事群众的视线。
　　“现在没有别人看着，你可以放心说说你知道的事儿，”加百利在他旁边坐下，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发丝，“你不说也可以，毕竟年纪大了，不小心受伤过度死了，也说得过去。”
　　他冷汗浸湿了囚服，贼溜溜转的小眼睛不敢看加百利，嘴里磕磕巴巴的。
　　福莱恩医生很会观察眼色，朝加百利投去一个安抚的笑容：“你们年轻人聊聊天吧，老姐姐去午睡一会儿了。”

　　福莱恩医生优雅的身姿消失在诊室门口，脚步声远离了走廊，加百利又看向那老头。
　　灰老头浑沌的视线死死垂着地上一点，加百利顺着看过去，医务室光洁如镜子的大理石地板上，竟有一只蚂蚁。
　　那是只很小的红蚁，加百利出神的想，有多久没见过这生命力顽强的数目最多的小生物了？
　　光鲜亮丽的红毯、T台，众人簇拥的镁光灯下，以及铁桶严严实实的全方位封禁。
　　他想，这可怜的一维生物，可能不知道自由是什么意思吧。

　　灰老头开口了。
　　“诺万惹了不该惹的人……你们的话也许可以，也许可以救得了他……”
　　加百利柔和了语气：“老头儿，你说就是了，帮不帮是我们的事。”
　　“衔尾蛇……”灰老头痛苦的捂住头发，“我看到那人手臂上，纹了一个衔尾蛇。”

　　衔尾蛇？
　　加百利疑惑的与阿德林顿对视：“你听说过吗？”
　　阿德林顿点头：“前苏联的一个军情组织。谍报、软信心，总之你能想象的一切。不过如果我没记错，解散很久了。据说是创始人之间小小的价值观不同……现在取而代之的是‘Agent’，阵营转移在东欧，与非洲和拉丁美洲交往更频繁。”
　　加百利若有所思的点头：“价值观不同？听上去很有意思。我还以为这群人词典里没有这个词。所以，究竟是为什么？”
　　阿德林顿为难的点点头：“哎呀，小加布好奇心这么旺盛，哥哥我也是在不知道啊……”
　　加百利白他一眼：“少占我便宜。”

　　那边儿，却听灰老头颤颤巍巍的说：“我，我多少知道一点……”
　　他浑沌的眸子转了一个诡异的弧度，似乎在看向蕾丝窗帘掩盖着的天空：“代理人出事了。他们南部线的药方被人动了手脚……”
　　阿德林顿神色一凛：“等等，这种消息你怎么会知道？”
　　灰老头苦笑：“应该说我都知道了才奇怪吧？实不相瞒，我有一点亲戚关系，在给西区几个瘾/君子供货，可前几天来探监的上线给我说，‘幻梦’哪儿都没了。”
　　“幻梦！”阿德林顿熟悉这名字，“怎么会是幻梦出事？”

　　幻梦，最新型的精神/毒/品，前所未有的浅薄的后遗症和后味浓郁悠长的瘾/感，实数近两年销量王者。据说能提纯幻梦的植物只在非洲一小片气候独特的雨林种植，因此一直是代理人在垄断，寡头利润是难以想象的庞大。

　　“这不可能，”阿德林顿嗤笑，“你那上线不靠谱，估计是犯了事拿不到货骗你呢。”
　　灰老头摇头：“我现在骗您们，不是拿自己人头开玩笑？我起初也怀疑真实性，毕竟这太匪夷所思，我便问‘黑男孩’，想从他那边借点货，你知道，我们算利益朋友，谁那边缺货暂时帮忙补上，但他却很不屑的问我，你知道现存的幻梦黑市能卖多少钱？”
　　说着，灰老头比了比干瘦的手指头：“这个数。”
　　距离黑男孩萨多玛的死并没过许久，但以瘾/君子们的购买力，这个数想必翻几倍不止了。
　　灰老头不知是年轻参加了热血毛头小子的社团，还是后天经历了什么，右手小指头是秃的，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即便你说的是真的，和诺万又有什么关系？我是说，衔尾蛇纹身之人对诺万做了什么？”
　　灰老头沉默了。
　　加百利注意到，他的眼神一直在打转、打转，这是极度恐惧场景下才会出现的。
　　他在怕什么？
　　他们二人？不，如果他怕他们几个，早在餐厅就不会那么嚣张。现在是在福莱恩医生，众所周知的和平主义者，铁桶之光的可爱女士这儿，可以说是最和平的地方，灰老头反倒怕这里？

　　加百利想到什么：“那你直接告诉我，二表哥和这事究竟有没有关系？”
　　灰老头沉默了。
　　但在他的眸子里，加百利看出了什么。
　　“很好，”他慢慢的说，“你不用张口了。我问你话，你点头和摇头就是了。”
　　“这事你参与了吗？”
　　摇头。
　　“二表哥是衔尾蛇的人？”
　　摇头。
　　加百利换了一个问法：“衔尾蛇纹身……在咱们监狱？”
　　一阵沉默后，灰老头点了头。
　　加百利心里有了方向：“这人是二表哥的上线，对不对？”
　　灰老头也许破罐子破摔了，他咬牙，狠心点了头。

　　走廊突然传来高跟鞋明显的磕哒声，加百利眸子一跳，从床边起身。
　　他猛的拉开门，对上走廊深处款款走来的女士，很可爱的笑了笑：“温蒂姐姐，又要麻烦你了。”
　　“我的职责，”福莱恩医生优雅的理了一下头发，“好了，小朋友们可以回去了，你们出来玩的时间太长了。”
　　福莱恩医生不喜欢自己就诊时人过多，加百利礼貌的道了谢，拉着阿德林顿走了。

　　阿德林顿还一头雾水，拐过医务室所在的走廊，拐进午后人并不多的狭小的健身器材处，加百利突然出声：“老头子的话能信几分？”
　　阿德林顿瞬间嗤笑：“一分都不信。他的证人萨多玛死无对证，胡乱说点信息让咱们信了好脱身呗。我说，加布你还是心太软，这老家伙不受点难受的才不会吐东西呢。”
　　加百利只是很轻的笑，他一个翻身坐到单杠上，突然拔高的视野让他心情好了些。
　　“我倒不觉得。不过，真假与否，要看这两天的结果了……”
　　阿德林顿愣了：“什么结果？”
　　加百利不答反问：“萨多玛是我杀的。但玛门帮我清理罪证，没有验尸直接火化。你不觉得……太行云流水了？”
　　阿德林顿不理解：“这怎么了？他这样的蚂蚁，铁桶隔三差五就有一个，说个不好听的，老屠夫强/奸死的那个，有说法吗？没有。”
　　“可你也听到了，灰老头说货断了，萨多玛那还有，西区能供货的有几个？还有个稻草人，没了——假若幻梦断货，这三人日子会好过吗？”

　　不会。不仅不会，还会比一般人更糟。
　　那群瘾君子们把他们当狱中唯一乐子来源，然而他们履行不了指责了。
　　假若萨多玛有哪怕一个靠山，加百利之事不会如此轻易了结。结局一定是一样的，但过程太轻松了。

　　很快，阿德林顿就明白加百利的“结果”，是什么意思了。

　　灰老头死了。
　　被发现的时候，他浑身浴血，全身多处骨折，一双眼死死地睁着，死不瞑目。
　　他竟然是摔死的。
　　从整个铁桶唯一有窗户的医务室，摔下去，凌晨才被巡逻狱警发现，血都凝固了。

　　加百利知道这个信息后，毫无惊异。
　　他只是默默地画了一个十字，然后说：“阿德，我有一种很戏剧的感觉。”
　　他说：“被相信了那么久的人背叛的感觉，太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