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词》花小鹅

5、第 5 章

　　“救我……”赵思齐秀眉微蹙，若有所思。脑海中有模模糊糊的记忆碎片，零零散散地拼接起来。她记得，是展昭替她削断了捆绑的绳索，又将她护在身后向外突围。那时，她的精神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眼前刀光血影的画面更是吓得她魂不附体。碰巧看到一把钢刀掉落脚边，她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弯腰一把抓起，朝着对面人群乱挥乱砍起来，却又完全控制不住那把刀。展昭是想要拦住她来着，后来呢？混乱中，那把刀好像砍中了谁，接着她就一下子昏过去了。是砍中了谁呢？……
　　“展昭，是不是我砍伤你的”赵思齐忽然记起来了。
　　展昭愣了一下，一时不知该怎么答。实话实说好像没有必要，矢口否认似乎也不太好。可他这一瞬间的表情被人看在眼里，也就啥都明白了。
　　“哎！你这个人！他救你，你还砍他”丁月华把手里的针具一丢，拿手指了指太阳穴，“你是不是……”
　　“月华！”展昭眼看赵思齐面色微变，连忙赶上前去，先给了丁月华一个制止的眼色，情急之中，眼神近乎凌厉，瞪得丁月华一时缓不过神儿来。他又赶紧转向赵思齐，只恐本来就心情不好的公主殿下怪罪下来:“齐姑娘，我这小兄弟脾气直率口不择言，你千万不要见怪，展昭替他赔个不是……”
　　赵思齐深呼吸了一下，轻轻摇摇头，温和地笑了笑。展昭这才舒了口气，双手把药递上，之后回身，正对上丁月华有些委屈的目光。
　　“我是在帮你说话好吧”
　　展昭无奈:“月华，你少说两句，便是帮我了。”
　　这是什么情况？展昭虽然一向对他人客客气气，对苦主照顾有加，可是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过啊！是，我刚才是不对，不应该当面说人脑子有病。要在以往，他最多扯扯她的袖子，好声好气地制止她。可是他刚才，居然那么凶巴巴地瞪我！这个什么齐姑娘就这么说不得？她……对了，她肯定不是一般的苦主。一般的苦主，怎么会不称他为“展大人”，而是一口一个“展昭”直呼其名
　　直到展昭一行告辞离开很久，丁月华还仍然在七想八想耿耿于怀。连会仙楼的点心好像都变得不那么好吃了。
　　邹一平用手肘碰碰丁月华:“那个，我想跟你问个事儿……”
　　“什么啊？”丁月华边说边往嘴里送了一块梅花饼。
　　“你对展大人，好像特别关心哈……”
　　“关心啊。不过也没有‘特别’吧？他是我哥们儿，当然要关心。”
　　“那是，那是，哥们儿是要互相关心的。”邹一平仔细观察着丁月华的神色，“展大人他，就只是……哥们儿”
　　“那还能是什么？”丁月华懒洋洋地伏到桌上。手里的梅花饼，只咬了一小口，就放下了。这点心怎么做的，既不香也不甜。
　　邹一平讪笑两声:“看你对他那么好，我都有点吃醋了。”
　　“我对他好？”丁月华愤愤不平，“刚才还不是被好心当做驴肝肺。”
　　“人家是大官，架子和脾气未免都大些……”
　　“他才没有架子脾气，今天不知哪根筋搭错了。”
　　“……”邹一平咳嗽两声，“嗯，展大人既当南侠又做官差，他那样的生活也蛮辛苦的，非常人所能承受，还是咱们这样平平淡淡的寻常人家，来得安稳和乐。”
　　“可不。天天累死累活，还受累不讨好。”
　　“就是就是。”
　　“可是倘若没有他这样的人，老百姓们哪来那么多安稳和乐。”
　　“……”
　　丁月华换了个姿势，双手托腮歪着头，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对面窗户，好像那里有什么吸引眼球的东西需要认真观察。
　　“月华”
　　“嗯”
　　“你在京里的事情，快办完了吧？”
　　“是啊。”
　　“快要回江南了？”
　　“嗯。”
　　“那，这一趟，带上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好啊。”
　　“月华，我想，早日合了八字下了聘礼，免得夜长梦多，好不好？”
　　“好啊。”丁月华鬓边一绺头发忽然滑了下来，她忙抬手将它捋好，“嗯？什么？”
　　邹一平转过来看着她的眼睛:“我是说，我随你一路回家，抓紧时间把大事定下来……”
　　她愣愣的，却飞快地接过话头:“一路回家，我带你四处逛逛吧！我们那里风景很好的。”
　　“好，你带我看看风景，也带我见见你的家人。”
　　“嗯，到时再说……”丁月华不知为何，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以手加额，皱着眉头站起来:“好闷，我想出去透透气。”

　　“去看看杂耍散散心吧！我知道有个地方，跟我来!”
　　邹一平带着她穿街过巷，不多时，果然看到街角处人群簇拥，有位杂耍艺人正在驯导一只小小的鸟儿进行表演。
　　这只小鸟生得十分好看，一身宝蓝色的羽毛，缎子一般闪闪发亮。它听从主人的命令，在场中飞来飞去，用它长长的红色嘴巴，一次次衘来指定的小东西。观众不断为之送上热烈的掌声。杂耍艺人一声口哨，小鸟停在了他的手上。哪位客官有兴趣，不妨拿个铜板出来，小鸟可以飞到您手里去衔哦！杂耍艺人如是说。许多观众纷纷照做，希望这只可爱的小鸟能够飞到自己眼前，好近距离地看看它。小鸟衔走的铜板，杂耍艺人并不据为己有，他再次一声令下，小鸟便会将铜板原封不动地送还给那位观众。
　　丁月华本来只是兴致索然地默默旁观，可耐不住邹一平在旁边一再撺掇，便也从荷包里取出一枚铜板来，用两个指头捏着，抬起手臂。
　　那小鸟立刻朝她飞了过来。
　　铜板取走，复又送回。可是送回的铜板刚一入手，丁月华便知有异，下意识拿到近前来细看。虽然时近黄昏，可光线还算充足，只见手里拿的哪里是枚铜钱，分明是一片薄薄的圆形小石板，上面还歪歪扭扭刻了字——“月华最美”。
　　丁月华惊讶之余，不免立刻抬头去看。那杂耍艺人正若无其事地继续表演，旁边的邹一平则一脸期待地等着看她的反应。
　　“你什么时候做的手脚”丁月华掩口嗔笑。
　　“哈！你终于笑啦！”邹一平得意洋洋，“这大半天你都闷闷不乐的，我都要担心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你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主意!”
　　邹一平低声附耳:“为了哄心爱的人开心，当然想尽办法!”
　　丁月华慌忙避开，往人群外面钻:“你干嘛！我穿成这样，你是不是想让别人以为咱俩是断袖！”邹一平赶紧亦步亦趋地跟了出来。
　　她确实是挺喜欢跟邹一平在一块儿的。因为邹一平总是能在不经意的时候，给她带来各式各样别出心裁的小惊喜小甜蜜，给她原本如织锦一样美好的日子增添了无数鲜花般的绚丽色彩。还有什么，能比锦上添花的生活更让人开心呢！
　　二人说笑了几句，丁月华还是兴致缺缺，也无心再逛。邹一平见她连声喊累，便一路送她回家去了。
　　及至到了丁府门前，邹一平告辞离开，丁月华幽幽地叹了口气。看来今天的小节目并没起到什么作用。方才虽也笑过闹过，一时间似乎心情好转，可是怎么一静下来，那些隐隐的烦躁就又都回来了呢。

　　说是快要回江南，也确实是快了。归期就在数日后。丁月华准备停当，便到开封府向展昭道别。展昭得报知是她来，仍旧像以往得闲的时候一样，亲自迎了出去，只是没再让她到他房间里坐，而是引她到花厅里去了。
　　“你的伤怎么样了”丁月华还一直惦记着展昭的伤，甫一见面便开口问道。
　　展昭上下活动了一下左臂给她看:“已经不碍事了。”
　　“那个什么齐姑娘，简直是不知怎么说她好！”丁月华撇嘴，“从来没见过有拿刀砍自己救命恩人的！不可理喻！”
　　“月华，你又来了。”展昭微微皱眉。
　　“我说错了么”
　　“她又不是有意为之。何必苛责呢。”
　　“你倒还真向着她。”丁月华不以为然。
　　其实她也明白，那齐姑娘除非是疯了，否则不会是故意的。她只是心疼展昭受伤，故而把气都撒在齐姑娘身上，不过是嘴上痛快痛快。可是，展昭这样维护齐姑娘，让她听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很不舒服。
　　嗨！细想想，展昭还能答什么呢？难道附和她，说她抱怨得对？自己真是庸人自扰。
　　“诶，这齐姑娘，是你朋友？”丁月华变身好奇宝宝。
　　展昭摇头:“一件案子的苦主而已。”
　　“不老实。”丁月华白他一眼，“我又没探听你们案件内容套取机密，也不是要问她具体身份，我只是觉得，她跟你蛮熟的，是吧？”
　　展昭答得认真:“不是保密。我和这位齐姑娘，真的并没有什么交情。”
　　没有交情？没有交情她对你指名道姓！展昭的神情越是认真，看在丁月华眼里，就越觉得他是在一本正经地敷衍糊弄她。
　　说好的做好兄弟呢？展昭从来对她以诚相待的。现在居然开始糊弄她了！她顿时觉得心里凉丝丝的。
　　花厅门口，一个小衙役朝展昭拱手唱喏:“展大人，宫里的李公公来了，说是有皇上口谕，请您到客厅接旨。”
　　展昭不敢怠慢，跟丁月华说了句“我去去就来”，便赶忙直奔客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