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尽晨起时》择善欢

5、第 5 章

　　沈奕筠打算飞魔都之前特意找了一趟左岸。没让顾问跟着，显然是想单独跟左岸说些什么。

　　左岸推着轮椅上的沈奕筠在S大的校道上随意晃悠，也不开口说话，母女俩之间的氛围冷淡得就像从未有人踏足过的冰原一样。

　　至少在沈奕筠看来，她们俩的关系从来不是以温馨融洽作为评判标准的。

　　左岸少年时过得有些无趣，而工作之后的那几年又过得太过单调，也就只有这两年性子定下来了，懂得也喜欢看一些温暖且宁静的景象。

　　她一路推着沈奕筠往花繁叶茂的地方走去，眼睛里不时存着新叶的嫩幼及鲜花的繁盛。

　　就算突然听见沈奕筠问她，“你跟顾家如意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也没有让一旁的鲜花离了她的眼。

　　“这事不好说。”她跟顾问之间的事情一句话两句话根本说不清楚。

　　左岸的轻视终让平素淡然的沈奕筠动了气，她扭过头冲左岸吼道：“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你们在一起十几年，什么事情没做过？你这么耗着别人有意思吗？”

　　冲动的话总是没有经过脑子的过滤就脱口而出，看着因为她怒吼而频繁看向她们俩的过路人，沈奕筠压下了愤气，她转过头看向前方，目光却没法聚焦在一处，无神得很。

　　“这事过一段时间再说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左岸的真诚及谦和，她总会让人感觉到舒适，不会太过粘腻自然就多了几分疏离，这其中也包括她的父母。

　　“你想做什么我从没有拦过你，是否要与人组成家庭这件事我也从不逼迫，都是随你自己。只是你到底不小了，顾家如意比你还大几岁，你不能那么自私，总拖着他。就算他不介意，你也得为你顾爷爷想一想，他儿子儿媳已经殉职了，你不能让他们唯一的孩子跟你这么耗着。”

　　十八年前起，沈奕筠对左岸的决定只有尊重的份儿，哪怕是不同意的事情她也只有咬着牙同意了。婚姻一事，自然也是尊重左岸的选择，只是这事不单单是左岸自己的事情，这还关系着另一个人另一个家庭，这不是任性就能解决的事情。

　　“顾爷爷也不会在意的。”

　　顾家爷爷在大儿子儿媳双双因公殉职之后他比寻常人看得更加通透，他是清楚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句话的涵义的。

　　“顾问离了你能活，你不如问问你自己，你离了他能活吗？活在别人为你营造的世界里，真的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你认不清现实，难道别人也分不清吗？”

　　沈奕筠觉得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留给左岸的应该是渐行渐远的背影。然而事实告诉她，并不是，别说这句话了，就连上面的话她都不敢轻易说出口。

　　这个话题别说是问一句了，哪怕是想起一个字，她都觉得左岸的全世界除了左岸自己其余的都是一片空白。

　　左岸看着前面的车，想了想还是提议道：“我送你去机场吧？”

　　“不用了，我就是来看看你，你回去吧，别让人久等。”沈奕筠来时，左岸与顾问是准备出门去图书馆的。

　　既然沈奕筠拒绝，左岸也没有强求，她从来都不是强人所难的人。

　　顾问与左岸约了在图书馆东侧门的石阶上见面，远远见到左岸过来，他连忙起身，快走几步迎向左岸。

　　他看着左岸的神色，心下稍安，笑道：“看来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不是没说，是没机会说。”沈奕筠了解左岸，而左岸同样了解沈奕筠。

　　才从魔都回来没几天就又要飞魔都，说这事要是跟她爸完全没有关系她是不信的。而飞之前还特意见她一面，肯定也不会只是单纯的当妈的想女儿了这么简单。

　　至于她妈想要说却又怕得到不满意的答案而未说出口的话，无非就是那么几件事情，无非就是觉得对不起她。

　　“她啊，昨晚上估计被刺激狠了，又觉得对不起我了。”对于从沈奕筠身上得来的这个感知，哪怕再不怎么在意外人看法的左岸也是会略感无奈。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对得起或对不起，人活一世能对得起自己已经是最大的仁义了。

　　最后到底没能去成图书馆，两人就坐在石阶上聊起了天，左岸靠着顾问的肩膀没说几句话就睡过去了。

　　哪怕是过了一个星期，家里边那个被摔碎的花瓶还保持着最初的碎片状态无人理睬。

　　左岸越过玻璃碎片，上了二楼，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直到第二天晚上左丰裕回家来看到地上的碎片又看到楼上亮着的灯，脸上红了青青了红，默默的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还把楼下打扫一遍了之后才上了楼。

　　一上楼就看见左岸窝在藤椅上抱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左丰裕刚想开口，可嘴巴一张开，才扫进垃圾桶的碎片就提醒着他这不是一个可以友好交谈的氛围。

　　但让他就这么转身回房间却是不可能的，左丰裕犹豫着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左岸身旁，并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左丰裕咳嗽了一声，见左岸从书中抬起头来看向他，才说：“看书呢？”

　　左岸点了点头同时把手中的书放在一旁，随后把小几子上的果盘往左丰裕方向推。

　　“爸不吃，你自己吃。”左丰裕果盘推了回去。

　　果盘被推了回来，左岸也没有继续客气，挑着个头大的樱桃吃了。

　　左丰裕看着左岸一个接着一个的吃着樱桃，吃了樱桃又挑了长得顺眼的草莓吃了。

　　看着满当当的果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空了一半，还不曾听到左岸说一句话，完全当他不存在一样时，他急了，可又不太有勇气打断正在挑选长得顺眼的葡萄的左岸。

　　左岸在果盘里翻了翻，见剩下的水果再没有看得顺眼的，便停了下来，“张阿姨不在，我一个人也就懒得下厨了。”

　　左丰裕一听这话自觉十分不好意思，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眼看着左岸又捡起书本，立马道：“明天爸下厨，你把小顾也叫家来，咱一起吃个饭。”

　　“常师兄开画展，顾问前天晚上回帝都了。”翻书的手却不停，倒是左丰裕见左岸极快速的翻着书本不像是细看的样子，张了好几次口却不知如何说第一个字。

　　左岸将书上后半部分的内容粗略看了一下，正待拿起下一本书来看时，手机响起了讯息提示音。

　　打开一看见是一张顾问弹钢琴的图片，便丢开不管，继续拿了另一本书来看。

　　苏苏发完照片后，也没有等左岸回复，转身就走到她临时男友身边，笑道：“我看那弹钢琴的好像是顾老师？他是教音乐的？”

　　那位男士是知道苏苏与左岸相识的，就连今天这酒会的请帖都是她从左岸那顺来的，与左岸相识却连顾问是谁都不知道，这说话的艺术可就有得讲究了。

　　“我觉得你可以自己去问他。”说着从一旁路过的服务员端着的托盘里拿了两杯香槟递给她。

　　苏苏接过香槟反递回一杯给他，“画还没买到，就先唐突了主人家的贵客，这可不是做生意态度。”

　　看对方的样子就知道那位顾老师绝不是一普通的老师那么简单，她是不聪明，但她也没有冲到人面前去问的那股傻劲。

　　顾问就弹了个开场，等常大师跟着经纪人跟几个重要买家打过招呼后就扯着顾问转了场，离开时八点半还不到。

　　左丰裕看着电视上跳出来的时间，已经八点半了，可那些他打算说的话还是没有想好该怎么说出口。

　　等左岸以极快的速度翻看完一本书又准备拿下一本的时候，左丰裕终于开口了，“你弟他要结婚了。”

　　左岸听到后搭在书册上的手松了下来，抬头看向左丰裕等着他继续说。

　　左丰裕见此继续说道：“已经订婚了，打算在国庆的时候结婚。”

　　“那挺好的。”

　　见左岸神色淡淡没有厌恶的表情，左丰裕一咬牙到底把憋了半天的话说了出来，“这么多年了，你爷还没见过他呢，下次咱回去的时候我想把他也带上。”

　　“要我定机票吗？”

　　“机票我让孙秘书定就可以了，就是你爷那里，你给多担待几分，也帮爸劝劝。结婚这事挺要紧的，大人的事扯不到孩子上头，爸就希望你弟结婚的时候能给你爷磕个头。你帮爸劝劝你爷，他听你的，结婚是一辈子的事，不能见不得人。”

　　左丰裕这一段话颠来倒去的扯着虽说混乱了些，倒也清楚。当左岸那句“行”落在耳朵里的时候，左丰裕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强忍着没让眼泪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留下一句“那你早点睡。”后就佝偻着背慢慢的走回了房间。

　　左岸在左丰裕回房间后什么也没想，就干坐着发了几分钟呆，过后才又拿起剩下的书来看，熬了一夜，在凌晨六点多的时候才回房间休息。

　　左岸刚回房间没一会儿，左丰裕便起来了，他拖着一夜没睡的身子下楼煮了两份早餐后又上了楼只是半握成拳的手到底没有敲在左岸房间的门上。

　　从很久之前起她就从不在有第二个人在的时候深睡，除非那第二个人是顾问。

　　这是他们家无人敢碰的禁.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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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留个问题：沈奕筠到底有没有跟左岸说那些不该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