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百恋歌》燕筱卿

44、渎神

　　“晴明还是那么纯情，我倒有些放心了，没有跟着黑晴明学坏。”

　　“我亦很欣慰，令弟爽直通透，没有跟着源先生学坏。阁下公然在东京都内制造恐怖袭击，无视法律和秩序，不愧是寻求变革的‘绿之王’。”

　　源赖光微怔，旋即抚掌笑道：

　　“不愧是安倍晴明，重生后依旧那么敏锐。既然知道了我是绿之王，那么晴明，愿不愿意加入我们绿之氏族，来自王的邀请可是很难得的。”

　　“不好意思，青之王·宗像先生早就发出了邀请，我自然归属于青之氏族的门下。”

　　“但宗像礼司能给予你什么呢？继承青之氏族的王位？至多如此，不过尔尔。”

　　源赖光傲慢地微微笑着，毫不避讳地说出蔑视宗像礼司的话语，他张开双臂，宛如神祗般俯瞰着安倍晴明：

　　“而我能赐予你接近神的力量，无穷无尽，甚至可以改换这大千世界。”

　　晴明微微眯起眼睛，冷冷审视着他道：

　　“德累斯顿石板在你那里。”

　　“聪明，你是如何猜到的？”

　　“王的力量曾因德累斯顿石板的毁掉而消失，但突然于十年前如数回归。自那时起，这个世间便知道有人修复了圣遗物，但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一直找不到踪迹，仅能猜测他是新任绿之王、灰之王以及无色之王中间的某一人。”

　　晴明将目光凝定在面前的男人身上，有如手术刀那般锐利。

　　“而那人只能是你，出身于阴阳师名门，精通阴阳之道，有能力也有野望控制圣遗物。听闻阁下一直在国外从事研究，难道不是研究德累斯顿石板吗？”

　　“呵呵，晴明，你对我蛮关注的嘛。”

　　“只是因为Black关注你，我才知道了你的一些细枝末节。”

　　“Black、Black，你对黑晴明叫得真亲昵，而千年前的你绝对不会这样唤他。黑晴明真是把你调教得可以，让我这个青梅竹马都有点羡慕了。”

　　源赖光眼中的嫉妒之色化作了实质，绿炎灼灼于身上燃烧，四周水面浮生出朵朵碧莲火焰，比盂兰盆节时期的满江河灯还要壮观，映得整个江面萤绿生辉，和薄暮盛景一起将天地分割成红绿两色。

　　这即是源赖光的圣域空间？

　　晴明瞧了眼浮游在脚边的碧色莲花，睫羽微微扇动，不过目色里仍旧一派安然，不怯不惧，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来自对方的威压胁迫。

　　“我不认为前世会结交你这般激进的朋友。”

　　“呵呵，在我没有看到前世的记忆前，我也以为不会和你这般迂腐正派的人有甚联系。而事实上我们不仅是青梅竹马，而且有段时间相当亲密，有着超脱灵与肉的关系。”

　　源赖光踏着清波朝少年走来，脸上挂着优雅浅淡的笑意，宛如狮子刻意收敛了锋芒，婉转地逗弄自己的猎物。

　　“晴明，你难道不好奇吗？千年前的记忆可是令人叹为观止的。高天原、荒、八岐大蛇、伪神、玉藻前、我源赖光、黑晴明、大江山鬼王，还有位于事件中心的你——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命运的纠葛哪怕物语传记也难以描述其详，晴明难道不想看看吗？”

　　“不好奇，不想看。”

　　安倍晴明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的诱惑之语，但还不懂得隐藏情绪的小阴阳师，容色变得苍白起来。那是源自心底深处的畏惧，生恐知晓前世因缘，认知受到冲击，今生的一切便天翻地覆不复昔日光景，他不想打破目前安稳平和的日常，不想疏离与Black的任何亲密，哪怕产生一丝动摇，内心便如裂开缝隙似的疼痛不止。

　　“这真可不像千年前的你。千年前的你且不论奉行什么主张，但会一往直前的坚持，而现在的你似乎只会逃避，怯懦得像只鸵鸟，只知道将脑袋埋在沙堆里。”

　　“所以让你失望了，我根本不是千年前的安倍晴明，你的追寻毫无意义。”

　　“呵呵，有没有意义，只有亲身验证过才知道。安倍晴明其实你现在也挺好，纯白得像张纸，正好适合塑造成我们源氏家族的利刃。”

　　浮在水面上的碧色莲花，随着源赖光的意念盘旋于空中，好似鬼火又似孔明灯，将暮色中的东京都照映成纸醉金迷的妖都，而这碧色莲花便是点缀在妖都霓裳上的恶之花，冶艳靡丽，带着盛到极致的腐败之美。

　　“你！想把东京带到何种境地？”

　　“当然是带到超脱鬼神的境地，人应该由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而非任由鬼神随心所欲地玩弄抛弃。”

　　源赖光清清淡淡地说着，就宛如再诉说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晴明表情肃穆，从眼前这人身上感受到的意志力，远非一个少年所能撼动，就宛如电影中的天生恶人般，源赖光生来便有自己的决断，法律、秩序、道德、人伦，皆束缚不了他的存在。

　　这岂只是权外者，应该称之为渎神者才对。

　　明明身为阴阳师，却不以天地为神，而妄图以“自我”封神！

　　所以在源赖光靠近来的时候，晴明动了，以闪电般的速度向前冲刺，锵啷刀光闪烁，一记拔刀斩直冲源赖光的前胸划去。源赖光身影轻轻一晃便躲了过去，但刀光寒气很快紧追而来，眨眼的功夫已经过招了数十个回合。

　　源赖光的眼神逐渐热切和痴狂，不止为安倍晴明那深不见底的潜力，千年前的大阴阳师重生后仍旧不能小瞧，纵然在王之圣域里照样行动自若，而且为着少年的意气风发，纵然知晓战胜的可能性几近于无，仍旧一往直前毫不退缩，就像绝世的宝刀，生来便是为战斗而生的。

　　啊，这样的宝刀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

　　源赖光激动得内心发痒，朝着晴明伸出手来，以微秒计量的时间里，避开了刀锋锐利的斩击，握住了少年纤细的手腕，并将他的整个身子扯向自己怀里。然而甫触及自己的胸膛，少年持刀的手腕一转，刀柄直捣源赖光的心脏处。同时间咔哒声响，突然从刀柄处冒出锋利的刀刃，刀尖直刺入肌肉里。

　　鲜血从胸口喷涌了出来，源赖光却快活地笑起来，在王之圣域里还从来没有谁伤到过他，除了面前的少年。纤秀柔韧如水仙的少年用谋略博取了一击，假如对手不是他源赖光，很可能会就此倒下，决然而然的少年却面无表情，肃穆得像是完成了宿命中的职责。

　　晴明啊晴明，真是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散发着出其不意的魅力。

　　不过一切都到此为止了，该我制服收藏你这把刀了。

　　源赖光探出手来，再次扣住了晴明的手腕，牵引着他蓦地拔出刀剑。喷血的伤口很快愈合，若没有血污的衣衫作证，很难以想象源赖光就在刚才受到了致命的伤害。

　　啪嗒。

　　刀剑掉落在江面，溅起水花，晃晃悠悠地沉入江底。晴明神色苍白，身手已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在算好了所有的进攻招式后，他没有计算退后的道路，因为一击不成功，他必然会落入绿之王的手里，是死是活要看他的仁慈。

　　而在弑王之后，源赖光似乎没有要惩罚他的意思，他温柔地将小阴阳师拉入怀里，就仿佛对待珍藏一生一世的宝物，轻轻地在额头上印上浅吻，魅惑地低声言道：

　　“我的晴明，醒来吧，请回忆起来你是千年前的大阴阳师，我源赖光的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