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百恋歌》燕筱卿

17、狗茨

　　今天的黑夜山照旧鬼气弥漫，污浊的云雾沉沉地覆盖在头顶。黑晴明的残余势力皆聚集在这里，“群龙”勉强服膺大天狗的调遣，因此没有像瘟疫一样朝平安京扩展地盘。

　　“嗬哈！嗬哈！”

　　经过半天的妖力训练，小妖们累得东倒西歪，趴在草地上动也不愿动。黑晴明大人已经去世了，大天狗继续让他们日复一日地操练，难道是想叫他们为黑晴明大人报仇么？有几个小妖曾经战战兢兢地凑到跟前询问过，大天狗目色一寒：

　　“操练去！有这闲工夫磕牙，是交代给你们的任务还不够么？”

　　慌得这群小妖摇首表示：

　　“够了！够了大人！我这就滚去操练！”

　　故此无人再敢询问缘由，老老实实按部就班地操练，虽然不知道何时能用得着。远远的黑雾里有香气飘散，有小妖推着车子送来了果实，立时妖眼一亮，这群躺尸的妖怪们活蹦乱跳地跑过去争抢。

　　“这是我的！”

　　“是我的！”

　　打闹成一团，黑夜山的鬼气越加浓厚了。倏然清亮幽静的笛声传来，仿若泉水流进了心魂。小妖们受了蛊惑似的停止争闹，呆呆地啃着手中的果实。美妙的滋味、美妙的笛声，黑夜山的生活一如既往地美好呢！

　　“大天狗！给吾滚出来！”

　　然而这场赏心乐事很快就被闯入者打断，茨木童子怒气冲冲地再此现身，强大的气场震得小妖们连忙四处逃散。他们躲在山石后面，望着茨木烧灼着地狱火焰的鬼手，不禁头皮发麻，不无腹诽地想着：

　　这家伙怎么又来了，昨天还没折腾够么？再折腾下去，黑夜山都要被拆了！

　　一丛一丛的鬼目从草丛、山石后面望过来，茨木童子却连瞥一眼的兴致都没有，直接顺着笛声去找大天狗。所要找的大妖正安然坐在高高的樱花树枝上，阖目沉醉地吹奏着玉笛。

　　咔吱！

　　鬼火闪过，樱花树枝陡然被截断。大天狗不得已停留在空中，面无表情地瞧着不请自来的某只茨球。

　　“发什么疯！”

　　话音刚落，茨木的拳头就已经揍到眼前，大天狗不得不卷起羽翼来遮挡。立时黑夜山鬼火风起云涌，狂风扫遍四野。茨木和大天狗战了个天昏地暗，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小妖们都衷心地祈祷着还有命见到明天的太阳。

　　“你在发什么疯！”

　　趁着压制住茨木童子的鬼手，大天狗再次相问。他隐隐能感知到茨木不同于往日的嬉闹，想找个“玩伴”较量高低，这次来似乎憋着口气，非得发泄出来不可。大天狗也只好陪着他发疯，以防止出产自大江山的“茨球”憋得爆炸，但原因不能不询问的。

　　“吾要杀掉你！”

　　茨木毫无章法地喊着，一心想着将大天狗往死里揍。

　　“呵！只要你能做得到！”

　　大天狗快似闪电地回应着他的攻击，同时间悄无声息地引导着茨木往后山来。茨木杀红了眼，鬼爪拍出，恨不得将大天狗的翅膀撕碎。但每每甫摸到流光溢彩的黑色羽毛，那滑润的质感就像沙子般从指缝溜走。

　　“大天狗，别怂！快点让吾抓住，揍几拳！”

　　“好！满足你！”

　　后山悬崖边缘，大天狗稳稳地停留在高空，认真诚恳地回应某只脾气暴躁的“茨球”。茨木微一愣神，然后不管不顾地一头扎过去，鬼爪伸出，甫要撕扯住大天狗的翅膀，然后就看到大天狗扬起嘴角，露出怪异的笑容。

　　不妙！

　　脑袋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就被啪的牢牢扣住手臂，然后身体像旋风一样转了个圈，整个人都被大天狗甩出去。

　　“竟敢对吾设陷阱！看吾晚会揍飞你！”

　　茨木怒声骂道，提了提气想稳住身子，谁知身体如中毒似的，半分力气也无。更诡异的是，丝毫感觉不到脉络里流淌的鬼气和灵力。

　　“汝做了什么！”

　　茨木惊慌失措地高喊道，但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掉落，站在悬崖边的大天狗很快变成了一个黑点，空荡荡的山谷里只有自己惊怕的回音。

　　“没做什么。只不过这里是蛇渊，以前八岐大蛇所盘踞的地方。如果没有驱使灵蛇的护身符咒，任何妖怪、人类，哪怕神明都会掉进蛇渊里。”

　　空中传来大天狗冷冷清清的声音，如同茨木不断沉落的心情，他喉咙发紧地继续问道：

　　“掉进去会怎样！”

　　“会成为谷底千万条蛇妖的食物。”

　　茨木战战兢兢地扭头朝下望，只见雾气弥漫的谷底，密密麻麻似乎有无数双猩红的眼睛。顿时惊悚感涌满四肢，他在空中狗爬似的奋力朝上挣扎着。

　　“哇啊啊啊啊！！吾不要！吾不要被蛇吃掉！”

　　“放心，我也不会让你被蛇吃掉的。”

　　伴随着这道温柔（？）的声音，茨木吓得四肢发麻的身体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定了定神，望着大天狗隽秀英气的脸庞有些发愣。至近的距离，几乎能觉察得到彼此的呼吸暧昧地纠缠着。

　　“大天狗？”

　　茨木不确定地发问。

　　“是我。”

　　大天狗的声音仍旧是那么冷静沉着，给人安心的感觉。

　　“你这家伙！竟然设陷阱害我！看我揍扁你！揍扁你！”

　　茨木童子勃然大怒，连常用的古语也放弃了，出其不意地出拳，冲着大天狗的小白脸就一番狂揍。某只长着翅膀的狗，看起来人模人样，其实一肚子坏水，别以为装温柔就能骗得了吾茨木童子！

　　嘭！嘭！嘭！

　　看着大天狗的脸颊在自己拳下变形，茨木童子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爽快，但是下瞬间容色遽变，毛绒绒的头发几乎要倒立起来。因为他忘记了现在蛇渊上空，而大天狗承受不住他的攻击，“恰到及时”地松开了手。

　　“呜哇哇哇哇！！大天狗救吾，快救吾！”

　　耳边腥风再次呼啸，甚至捕捉到了斯斯的蛇鸣，和悉悉索索蛇群翻搅扰动的声音。

　　“大天狗！大天狗！”

　　茨木童子绝望地朝上伸着鬼爪，嘶声力竭地喊着，然后终于得到了回应。

　　“你啊！真是的！”

　　身体再次落进了大天狗的怀里，茨木童子惊魂未定，整个人蜷缩在大天狗怀里，真的成了一个茨球。

　　“还要揍我么？”

　　大天狗哭笑不得故意发问，茨木童子像只拨浪鼓似的摇着头，脑袋埋在大天狗的心口处，乖顺地像只大猫。听着那规律而有节奏的心跳声，偷偷瞄了眼大天狗无比凄惨的脸颊，犹豫着问道：

　　“疼不疼？”

　　“你说呢？”

　　大天狗白了他一眼，茨木童子心虚地缩了缩脑袋。

　　“等到了上面，吾、吾给汝治疗。”

　　“哼，说话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