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之乐莫乐兮新相知》玉羽儿

167、沉心（31）

　　一步、两步、三步……
　　在过去的一千多个日夜里，花千骨不知道多少次走过这条通往湖心小筑的长廊，却清楚地记得它是由多少块木板组成，甚至连每块木板上的有何差异多几乎能熟记于心了。
　　死一样沉寂的云宫，犹如一座巨大的冰窟，冷得让人无处可躲。花千骨犹记得最初被关进来的日子里，她被这样的寒冷折磨得死去活来却无处遁形。但最令她恐惧的是漫长的漆黑夜晚。从前她最怕黑了，也最怕鬼了，原本以为自己在蛮荒九死一生已经战胜了从前的自己，可她错了——她还是她，即便身心千疮百孔，即便已经学会用冷漠为自己筑起护卫的高墙，但是她还是怕黑还是怕鬼。
　　还是……像在花莲村被人们厌恶、驱逐时一样，对未来怀抱着希望。是的，她希望能有被宽恕的一天。不，哪怕不是宽恕，而是那人心软了能来看一看自己。哪怕是冷酷无情的责备，哪怕是更恐怖的惩罚……
　　然而，什么都没有。三年来，无论花千骨是歇斯底里，或是安分守己，等来的都只是那个被强塞给自己的小丫头。她对生命的眷恋就这样在黑暗、寒冷和寂寞中慢慢消散了……而三日前送到她面前的药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终究还是不信她。
　　不信她。
　　长廊中央，紫衣随着夜风微微拂动，女子的身体愈发显得单薄。花千骨捧着黄铜小匣子，驻足于此，望着深不见底的湖水将匣子打开。
　　祥云步摇、百合花钿、流光暗影。
　　花千骨最后一次轻轻抚摸着它们，颤抖的手久久不愿放开，直到一颗冰凉的眼泪落下，直到又看到手背上被断念剑刺伤的疤痕……
　　算了吧。
　　放下吧。
　　那些刻骨的曾经，那些年少的憧憬，那些痴狂的执念……一切都算了吧。一切都放下吧。就让它们跟自己一起永远封印在这座被遗忘的宫殿里，湖底的黑暗和湖水的冰冷最适合用来埋葬一份千错万错的感情，而这样见不得光的感情也只配得到黑暗和冰冷。
　　因为自己的私情，天下面临浩劫，无数的生命逝去。她罪孽深重，爱她的人为她而死，她爱的人随时会要她死……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匣子缓缓沉心湖水中，渐渐没了踪影。从前长留大殿上惨烈的情景再一次在花千骨的眼前飞快地切换：一样是鲜红的血液浸透了大殿的地面，先是惨不忍睹的少女蠕动着残破的身躯苦苦哀求自己的心上人不要用她最珍视的断念剑杀自己；接着是宫铃破碎，那个深爱她男人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护她而死；最后，那个叫着自己“姐姐”的孩子被无情地丢入三昧真火中活活烧成灰烬……
　　答应我……活下去……即便没人爱你，你也要爱自己……答应我……
　　对不起……
　　花千骨终于失控地蹲下身子，抱住自己瑟缩成一团，痛苦地呜咽着：“对不起……我坚持不下去……”
　　就让她死在那人的手下，一了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