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华胥引》同人）》雪炎舞

39、爱无痕（完结）

　　天空湛蓝如漂亮的蓝宝石，云彩洁白得如同蚕儿吐出的第一道丝。

　　沈岸穿上带着阳光香味的薄毛呢外套，看着母亲忙进忙出，把柜子里的被子褥子全部搬到楼顶沐浴阳光，心中便涌上了满当当的暖意。

　　“这些被褥又不急着用，干嘛全部都晒呢？晒个一两床够换就行了。”

　　若云从楼上下来，笑道：“等宋衍回来留宿时，这些他用得上。”

　　“哦，你跟他说了我回来了？”

　　“说了说了，过段时间他不忙了就会来看你的。今天天气这么好，妈带你出去走走，啊？”

　　操场上，不知道已经换了几波少年，但运球时的身姿，却是一成不变。

　　若云笑道：“你还记得吗？你和宋衍就是在球场上认识的，他的篮球差点砸到了你。”

　　沈岸也笑起来，点了点头。

　　若云有些欣慰地看着儿子沐浴在阳光下的侧脸，他长高了，也不像高中时候那么苍白孱弱。

　　以前她害怕儿子磕着碰着，不敢让他做任何大幅度动作，也不敢让他在外面呆的太久，但儿子的身体却愈发虚弱。

　　直到那个少年出现，她才发现儿子比以前开朗了许多。虽然儿子两次离家出走，说是要去找什么梦中的姑娘，但有宋衍跟在后面保护他，她倒也没有十分担心。

　　这两个孩子，或许上辈子是亲兄弟吧。要不是两人都是男孩，她真打算去宋家提个亲，让两个孩子结为夫妻了。

　　不过，这几年，对于外界的传言，她多少是有些耳闻的，知道岸儿以自己和宋衍为原型画了很多画，也被网友们编排出了各种故事。

　　一开始，她是十分矛盾的，所以也不敢开口，让两人见面。

　　但是现在，看到儿子日益健康，她忽然便释然了。儿子能不能传宗接代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开心，哪怕爱上的是个男人，她也能接受。

　　等过几天宋衍回来，她就旁敲侧击试探一下宋衍的态度，看他对岸儿有没有那个意思。

　　“岸儿，你身上的衣服已经旧了，妈陪你去商场买几件新衣服吧？”

　　沈岸听话地答应，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去往市里最大的购物中心。

　　距离宋衍说好要回来的日子越来越近，若云却发现，宋衍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了。

　　不仅她打不通，就连沈岸打过去也没人接。两人焦急地等待了两天，终于忍不住，给宋衍家人打了电话，问问宋衍是不是已经回到了家。

　　接电话的是宋衍的母亲，电话里她声音呜咽，颤抖不已：“若云，衍儿……衍儿牺牲了，他们领导说、说明天上午在殡仪馆开追悼会……”

　　电话掉落在地，若云大张着嘴，半天回不过神来。

　　“妈，你是不是听错了？宋衍怎么可能会牺牲！”

　　沈岸烦躁，拿起手机给宋衍发了一条又一条短信。

　　片刻后，电话终于打回来，沈岸欣喜地接起，里面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是宋衍的朋友吧？宋衍同志的追悼会明天上午八点在市殡仪馆第一追悼处举行，欢迎您来参加。”

　　脑中轰隆隆的，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到。头顶的天花板忽然又开始旋转，意识消失前，他听到了母亲惊慌呼唤他的声音。

　　电视上的新闻报道给出了宋衍死亡的真相。南城城郊发生一起抢劫银行事件，宋衍所在的警队出警拦截，未料歹徒车中竟然备有枪械，混战中，一颗子弹射中了宋衍的心脏。

　　因为歹徒已经被抓获，牺牲干警的照片便也无禁忌地被公布出来。照片上的他，风华正茂，嘴角微扬，正是人生最美好的年华。

　　市民们自发前来送灵，道路上摆满洁白的菊花，一直通道追悼厅门口。

　　上午八点，哀乐响起，与低泣声交织成一片。

　　一片肃穆中，忽然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众人这才发现，道路中央不知何时多了一名年轻人，正支着画板，手上动作不停，笔下行云流水。

　　眼尖的人已经认出，画面上的人物轮廓，正是牺牲的英雄宋衍。

　　再看画画的男子，身形瘦削，微有些苍白，却是近几年来风靡全国的年轻画家沈岸，他笔下的三幅古装人物肖像，俘获了大批少男少女的心。

　　有传言说，宋衍和沈岸有着暧昧的关系，但因为惮于世俗眼光，两人不敢光明正大在一起。

　　如今看来，传言都是真的……

　　市民们没人觉得不可思议，只是更加觉得遗憾，惋惜。有女生看到画上正值大好年华的年轻警察，忍不住痛哭失声。

　　沈岸却没有流泪，甚至连抬头看一眼路边人的念头都没有。他只是紧抿着唇，用所有的心血，把已经深深扎根于心中的宋衍，完美地画了下来。

　　哀乐越来越近，手中的画笔移动越来越快。

　　一队警察护送灵车缓缓驶来，司机看到有人挡在路中央作画，鸣笛一声示意他让开，却被副驾驶上的一名警察伸手制止。

　　警察推开车门下车，来到沈岸面前，朝他敬了一礼。

　　与此同时，沈岸落笔，翻转画板，让警察看到画面。

　　警察的目光凝住。画面上，宋衍身穿警服，正对着国徽举手起誓。画面背景，是火红的半边天，金色的云彩环绕着初升的朝阳。

　　画面题字只有一个“衍”，落款是“岸”。

　　沈岸取下画纸，双手握着递给警察：“这本来是我打算送给宋衍的礼物，如今他无法亲自接收，烦请您帮他收下吧。”

　　警察的眼眶湿润了，蓦地张开口：“全体听我口令——敬礼！”

　　礼毕，警察接过画纸，却见沈岸忽然跪下，握起画笔两端，手上用力——

　　“嘎嘣”一声，画笔断为两截。

　　“我，沈岸，就此封笔！今后，不再为任何人作画！”

　　“沈岸先生，宋衍同志生前曾给您留下了这个，他曾说过这次任务结束后就会约你见面，如今你来送他，我想他会很开心的。”

　　警察伸手入怀，摸出一枚小巧U盘，放至沈岸手中。

　　灵车驶远，沈岸没有跟上去，他紧紧握着U盘，头深深低下去，没人看到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和哭得皱成一团的五官。
　　“沈岸，你小子现在画画技术越来越好了啊，画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嘛。不但是我，阿凝和你自己都画的不错，谢谢你让我再次看到了阿凝。

　　有件事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成为警察后我曾经调查过宋凝，也找到了她……你先别急，听我说完。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超乎人类想象的，阿凝她比我们早走了几十年，自然比我们先投胎转世。我找到的她，已经是上一年代的人了。这一辈子，你注定一生都无法找到她。

　　你现在，还在执著她吗？听我一句劝，轮回常在，但生命却很短暂。我们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有值得珍惜的人，不要再去追寻找不到的人了，好好珍惜身边的人，好吗？

　　我的工作十分危险，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遭遇不测，我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有一天我不幸离世，你要记住我的话，好好活下去，帮我看看这世上我未曾看到的风景。

　　当然，作为报答，若我在九泉之下看到阿凝，我会告诉她，你一直在寻找她，看能不能劝她给你个机会，让你们有机会重逢。

　　你的粉丝们写的同人本我也看过了，现在的年轻人啊，思想真是大胆。嘻嘻，说实话，若时光倒流，你我之间真走到那一步，我是绝不会忍心杀死你的。

　　只是希望，若有来世，阿凝我们三个，能好好坐在一起，说说话，聊聊我们的过往……

　　对了，若你还想知道关于阿凝的事，就去找颜医生吧，不知道你还有印象不？其实，她前世就是侍茶，阿凝的陪嫁侍女，知道很多关于阿凝的事。不过啊，她可能不喜欢你，你千万不要惹她。”

　　一遍遍回放着录音，沈岸抬头，看向天边夕阳。

　　宋衍，你这傻子，难道你就没发现，我画的最多的，就是你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