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华胥引》同人）》雪炎舞

1、不堪的那一夜

　　“给你两天的时间，你看够不够？把尘世的事了一了。两日后，我们仍约在这水阁之上吧，我来为你织一个好梦。”
　　送走了君拂，宋凝有片刻的茫然。她呆呆地坐在藤床上，想了很多事情，直到夕阳落山，侍女送来了晚膳。
　　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她的心，忽然静了下来。该是时候，准备一些事情了。
　　是夜，宋凝的屋中灯火通明。她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写了一封长信。
　　第二天，宋凝整理衣物，将自己陪嫁来的珠宝首饰等贵重物品全部找了出来放在一个箱子中。侍女侍茶心下奇怪，问她在做什么，宋凝回答了一句：“这些你收拾好，等我们回黎国时用得到。”
　　回黎国？侍茶一怔，随即激动万分。这句话，她多少次想对公主提起，但都没有勇气说出口。
　　柳萋萋孩子流掉的那一年，她和宋凝提过一次。那时候宋凝在沈府不受宠，日渐消瘦，她看得难过，便劝宋凝回国。宋凝也渐渐动摇了。
　　其实，公主一向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侍茶看得出来。她想，如果那一天她们能够成功回到黎国，或许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吧？
　　她最后是用宋凝的哥哥宋衍打动了宋凝的。她说，宋大将军如果知道了公主在这里过得不快活，会有多么难过？
　　宋凝成功地哭了出来。第一次，侍茶看到，公主一改往日的故作坚强，哭得像个孩子。
　　“哥哥，哥哥……”宋凝抱住她痛哭，哭完后，仿佛下定了决心。“好，我们回去，回黎国。”
　　那天天还没亮，她们两个就收拾好包袱出了沈府，对值班守卫说是出去办个事情。值班的下人没有一个人想到她们是打算离开沈府。
　　离开前，宋凝回头望了望沈府大门，低声说了句：“沈岸，我放你自由，也放我自己自由。”
　　路上，宋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那是一种由衷的放松笑意。她们在闹市里逛了一圈，买了些姜国特产小玩意儿，还给宋衍买了一把折扇。侍茶看到宋凝嘴角狡黠的笑，有些哭笑不得——宋大将军是个粗人，公主给他买折扇，岂不是故意取笑他？
　　只是，这笑容是如此短暂。如果她们傍晚没有在那家饭馆吃饭就好了。

　　饭馆里，她们身旁那桌年轻人，正在侃侃而谈，谈论的对象正是镇远将军和敬武公主。他们说，因为镇远将军冷落黎国公主，所以朝堂上已经颇有微词，黎国国君面子上也挂不住了，两国现在只是面和心不和。如果再有什么事情发生，估计两国就彻底翻脸了。
　　“那黎国公主干嘛不回黎国啊？在夫家得不到宠爱还留在那里做什么？”有人问出了关键问题。
　　“哎呀，你不懂。”回答那人拉了长腔，颇为不屑地喝了一口酒：“现在是镇远将军有错在先，姜国国君理亏着呢。可是这毕竟是镇远将军府的私事，黎姜两国婚约还存在着呢。可是要是那黎国公主是个不懂事儿的，跑回黎国哭诉，就是把家事矛盾上升到两国关系上了，那就变成了黎国理亏了，届时姜国国君趁机倒打一耙，说这黎国公主女人家目光短浅，肚量狭小容不下侍妾，你说这黎国国君面子往哪里搁？再说这敬武公主就算回了黎国，她一个嫁过人的女人，黎国还有哪个王公贵族敢娶她？黎国那宋衍将军的面子往哪里搁？”
　　宋凝握着筷子的手僵住了。侍茶勃然大怒，正要出声喝止，被宋凝制止了。
　　“我们快点吃饭吧。”宋凝面容平静地说完了这句话。
　　吃完后，宋凝却是骑上马转向了来时的方向。
　　“我们回去。”她吩咐侍茶。
　　“为什么？这都快到黎姜交界处了呀。”侍茶焦急万分。公主这是怎么了？
　　“回去。他们说得对，我是黎国公主，回黎国只会让黎国国君和哥哥为难。”
　　“可是，那些人只是信口开河罢了。再说，将军很快就要回府了，你要是现在回去，恐怕……”侍茶不敢说下去。
　　宋凝却轻笑一声：“放心吧，我虽然身手不及他好，却也不至于叫他轻松取了性命，大不了打个两败俱伤。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侍茶却听得心下难过。要是回去，凭将军对那个柳姑娘的宠爱程度，公主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呢？
　　回去的路上，宋凝没有再说话。
　　凉凉的水意滴在脸上，侍茶一惊。下雨了？
　　已经是深秋，太阳落山后气温降低了许多，侍茶打了个寒颤。
　　“下雨了，我们加快速度。”宋凝将斗篷解下来扔给她，笑着说了一句：“我从小习武，不喜欢穿这么厚重。”
　　那一夜，宋凝回来时，夜已深。沈岸正站在她的卧室，脸上满是怒气。宋凝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然后让她退下去。
　　之后发生了什么她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知道，但那一夜后，一切就都变了。

　　床上一团凌乱，床单和被子上沾染着大片血迹，宋凝衣衫不整地趴在沈岸身上，被沈岸紧紧拥在怀里。但是，沈岸的胸口，却深深插着一把玄铁重剑，而剑柄，正握在宋凝手中。
　　侍茶尖叫一声，顿时就晕了过去。
　　醒过来时，沈岸已经被仆人抬下去救治了，宋凝右手全是已经干涸的血迹，手心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她披着一件被撕裂的外套坐在床上，鲜血浸透的锦被下是□□的躯体。她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未褪尽的潮红，白皙的颈上有些青青紫紫的痕迹，头发散乱，嘴唇有些红肿，却又散发出一种侍茶从未见过的妩媚感觉。
　　然而，看到宋凝的眼神，侍茶心下却是耸然一惊。她从那里面看到了绝望，看到了死亡的气息。
　　“公主和将军……”侍茶小心翼翼地开口。
　　宋凝的眼泪流了下来
　　“公主和将军圆了房，这下沈府中再也没有人说闲话了吧。”感到不安的侍茶只能这样安慰道。
　　宋凝冷笑一声：“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怕别人说什么闲话？”
　　“公主何出此言？”侍茶犹疑地问道。
　　宋凝顿了一下，才回答道：
　　“他是为了柳萋萋才跟我同房的。”
　　“这……”侍茶低下头来，声音小了许多，“这恐怕比杀了公主还让公主难受吧。”
　　宋凝闭上眼睛，任凭两行泪水滑下，然后擦干了泪水。
　　“侍茶，给我打点水来，我想洗洗澡。”宋凝的声音沙哑，像是已经说不出话来，“还有，床上这些东西，都烧了吧。”

　　侍茶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回忆着，不期然一团熟悉的颜色落入眼中。是那件斗篷，回黎国那夜宋凝穿过的。
　　泪水差点就流了出来。那一夜，如果她能不惜一切阻止公主回来有多好，有多好。
　　之后，宋凝就走不了了。她怀了孕，生了孩子，那一夜的事情，她再也没跟任何人提过。
　　小少爷很可爱，陪着公主和她度过了四年快乐时光。然而，只有短短四年。
　　小少爷夭折后，宋凝彻底垮了。侍茶也比以前稳重了许多，不会轻易触碰宋凝伤口，也不会再提回黎国的事。但是她知道，除了回到黎国，恐怕没有任何事能让公主高兴起来吧？
　　但是她不敢提。一同陪嫁过来的嬷嬷们也无人敢提，怕会适得其反。没想到，今天公主却主动提出来了。
　　她满心欢喜地帮公主准备着东西，却没有注意到，宋凝一直注视着她忙碌的身影，眼神里满满的温柔和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