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来都能看到徒弟在作死（逍遥游人生同人）》蒲君

5、第五章

　　不出所料，夺目的银芒从悬崖下迸出，杨戬以比掉下时更疾更快的速度倒飞回来，‘嘭’地一声正撞在石壁上，嘴角渗出血来。但手中仍紧抓吓得说不出话的妹妹，不让她磕着分毫。他额前正中的金痕犹散出异芒，笼罩了他的全身，也正是这道异芒才生生将他从必死之地救了回来。

　　玉鼎不自知的松了一口气，虽然他想过，如果杨戬和杨莲真的如此摔死了，那么他就带着杨戬的魂魄回昆仑重塑真身，彻底和杨家和张瑶姬斩断血缘关系，将来好一心一意的跟着他修道，别再干什么劈山救母担山逐日的蠢事了。但不得不说，几百年刻在心上的疼爱不是作假，再多的冷静理智也改变不了他是他唯一的徒儿，他并不想看着他死。

　　此时杨震骇得面色青白，扶起弟弟妹妹，查了半天确定无恙后，才算定下心来，突然想起，奇道：“小戬，你……你怎么会飞？”却见小杨戬脸色竟比刚才撞伤时更为难看，不由惊道，“你哪儿不舒服吗？身上难受？”

　　小杨戬低声道：“我闯祸了，娘不准我用的……”杨震愣愣地道：“不准用？不准用什么？”杨戬垂着头道：“大哥，我们快点下山，去见爹娘。我……我闯大祸了！”杨震还待再问，他已负起妹妹，蹒跚着向村中走去。

　　在三人离去后，玉鼎再一次现出身形，看着天边黑压压的一片云继续冷笑，天兵来的这么快，说没有提前整顿好兵马，只能杨戬动用神目就来抓人谁信？

　　而不远处的竹屋里传来瑶姬尖锐的怒骂声，丝毫找不到刚才饭桌上的慈爱了。即使不用任何法术，瑶姬因为恐惧而越加色厉内荏的声音，还是顺风传到玉鼎的耳中。

　　“说，刚才你做什么了？后山的异芒是怎么回事？”“我叮嘱过多少次？这么小就这么爱卖弄……你成心要害死一家人！”“逆子！”

　　随着最后一句逆子传来的，还有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玉鼎闭了闭眼，想到，从杨戬拜师以来，几百年内自己从来没有动过他一个指头，都说严师出高徒，玉鼎不会教徒弟，更学不来阐教上下热热闹闹的各种授徒方法，只得把适合杨戬的道书一本接着一本的递给杨戬，如果有不懂的就问。而接下来的日子里杨戬让玉鼎第一次认识到这个无意中收下的徒弟有多惊才绝艳，悟性有多高。于是递给杨戬的书不再仅限于法术的道书，各种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兵法韬略，只要杨戬想看想学他就教他。

　　直到……杨戬被鸿钧选中修炼九转玄功，玉鼎才真正开始以最严厉的态度去教授杨戬，一次又一次的“站起来！”一次又一次的“继续！”眼睁睁的看着那小小的孩子从树上摔下来，口吐鲜血脸色苍白半天爬不起来，却不得不硬下心肠。如果杨戬学的是其他法术，玉鼎或许可能是听之任之，他玉鼎的徒弟即使是个法力低微的普通阐教弟子，他也自会护他周全。但是那是九转玄功啊！让阐截二教九天十地多少人命丧黄泉的超脱之术！整个三界也只有他和鸿钧两个才练成的要命之法！

　　那是玉鼎不得不提心吊胆的三百年，那是玉鼎日日守在杨戬身边，夜夜守在杨戬床边，生怕一个不注意，这唯一的徒儿就灰飞烟灭的三百年……而即使在那般严厉的三百年，玉鼎也不曾说过一句重话打过一巴掌……

　　在玉鼎出神的片刻里杨天佑的声音恍恍惚惚的传来：“戬儿还小，不知轻重，先别说了，我们快离开这里！”杨震惊得不知所以的声音也紧跟着传来：“什么要离开啊？爹，娘，你们怎么了？而且，刚才也不怪小戬的，刚才……”剩下的话玉鼎没听清，也许杨震根本没来得及说，天空蓦地里乌支四合，一道闪电打将下来，顿时将不远处的竹屋击得粉碎，火光冲天。

　　瑶姬护着全家逃了出来，脸色惨白的看着火光中的竹屋，道：“来不及了！”转头恨恨地盯着杨戬，伸手又是一记耳光，嘶声道，“当时生你下来，我就知道迟早会害死一家人！我让你好卖弄天生的神目，引来天庭的追兵！你终于害死了全家！”还待再打，又是一道电打将下来，被吓坏了的杨莲哭着钻进杨戬的怀里。

　　瑶姬惨然道：“是大哥……天佑，我送你和孩子们走，我来不及了……他毕竟是我哥哥，不会太为难我的……”手上汇起一团祥云挥出，将父子四人拢在云上疾飞而去。

　　天空中一个森然的声音喝道：“王母有命，瑶姬触犯天条，着压于桃山之下，永不开释！”狂风从天而降，只掀得四下土石横飞，将瑶姬卷上天际，倏忽不见。

　　风力到处，负着杨戬四人逃开的祥云顿也剧烈摇摆起来，又飘了一会，那祥云终于失了重心，向下一覆，顿时云头四人惨叫着落了下去！

　　玉鼎却在此刻把目光投向悠远的天上，和天兵天将相对的不远处，被重重彩云遮盖之处。玉帝弄翻祥云的目的，恐怕只是想亲眼看看所谓的神目吧？杨家父子四人的命，玉帝根本不在意。

　　意料之中的，夺目的银芒又从悬崖中迸出，杨戬身子下坠之势为之一顿。就这么缓了一缓，杨戬左手紧挟了伏在怀中的小妹，另一只手，牢牢攀住根摇曳着的老藤。

　　下侧是俯不见底的深渊，水气弥漫着，上方高耸入云，峭如刀削。呼呼两声，两团黑影从杨戬身边划过，直坠渊底。凄厉的山风中，犹自回荡着杨父声嘶力竭的惨呼：“震儿，小戬，小……”

　　玉鼎默然的看着老藤在劲风中摇荡着，峭壁上丛生的杂树，在杨戬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血糊糊的划痕。藤皮粗糙，堕了两个人的重量，更滤得他手上皮开肉绽，几欲见骨。他却仍在竭力调整着身体，保证每次荡回撞向杂树时，不致伤着吓坏了的妹妹。只是他脸上全无表情，仿佛活着的只是躯壳，魂魄已随了父兄葬入深深的渊底。

　　下意识的，玉鼎藏在宽大袖摆中如玉的手指微动，两团暖色微光倏尔飞入玉鼎的袖摆。藏在重重云彩之后的玉帝微微一笑，也不甚在意，区区两个凡人的魂魄罢了。本来他也没打算对这两个魂魄做什么，该轮回的轮回，该投胎的投胎，这才是世间平衡之道。

　　又一次被山风卷向峭壁，杨戬伸足勾住一道崖缝，勉力稳住了身子。又向上攀了几步，在壁上找到一块平坡，小心翼翼地将妹妹放了下来。小杨莲一着地就又大哭了起来，叫道：“二哥你挟得我好痛！娘，我要娘和爹！”

　　杨戬半个身子犹悬在崖外，血顺了手掌一滴滴地洒落，却强忍着用平素的语气说道：“小莲乖，别闹了，有二哥在，没事了。”杨莲停了会泪，扁扁嘴又再度大哭道：“我不要二哥，我要爹娘！都怪你，你惹娘生气了，娘不要你，也不要莲儿了！”

　　玉鼎皱了皱眉，却没再做什么，不论是杨婵还是杨莲，都命不该绝，天意如此。看着两边面颊高高肿起，遍体鳞伤，却还要忍着手上钻心的痛、受着随时失足摔死的危险、仍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妹妹逗着妹妹的杨戬，玉鼎不是无动于衷的，但此刻还不宜出面，该来的还没有来。

　　时间已没有任何概念，太阳落下，又复升起。在朝阳的瑰光里，杨戬用力翻身攀上，终于软倒在崖顶的平地上。接下来的两三天里，玉鼎就看着杨戬背着杨莲在山里寻找食物，并找到一间破屋，看着杨戬有条不紊地做着琐事，脸上淡淡地看不出悲喜。玉鼎忽而笑了，本就冠绝天下的美，这一笑……只能说幸好这是在无人的深山，阐教上下倒了一地的场景不会重现……

　　玉鼎淡笑开来，还是这样的性子，还是这样的倔强，还是这样的坚韧，这是杨戬！只能是杨戬！全天下独一无二的杨戬！至情至性执拗至极的杨戬！他费尽心血教导出来的唯一的徒儿杨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