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恒星》雀沉

1、01

　　正是午休时间，几乎所有学生都呼朋唤友地去食堂或者出校门吃饭，高二（五）班的教室里却仍然有一个人在奋笔疾书。
　　“秦朝经略西南夷，开五尺道，该地区开始进入中原统一政权的版图。‘五尺道’位于今天的……”

　　“夏择昔！”霍蕊急匆匆地跑进教室，话音中还稍微带点喘：“我就……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呢，一直没见你去吃饭，食堂还有十几分钟就分钟关门了！”

　　“啊，不好意思，”长发女生抬起头来，将笔记本放到课桌桌面的右上角，冲她抱歉地一笑：“我想先把历史笔记整理完，然后再……这一不小心就忘记时间了。”

　　霍蕊随手拿过她的笔记本一翻，无法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这不是下下个星期才学的内容吗，你现在就开始预习了？”
　　“早做准备早应对啊，”夏择昔站起身，勾过霍蕊的臂弯：“走走，回去午睡了，再过一会，宿管阿姨就该查寝了。”
　　“可你饭还没吃……”
　　“一顿不吃又不会怎么样啦，权当减肥了。”

　　作为海城最好的高中，海城二中拥有全省最高的一本率，以及最为严厉的规章制度，从学习到生活，每件事都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当她们二人气喘吁吁地跑回宿舍楼下时，有着鹰钩鼻的宿管阿姨抬起眼皮，阴恻恻地扫了扫她们：“哪个宿舍的，学号？”

　　被抓了个现行，霍蕊有些垂头丧气，正准备乖乖报上学号，就瞧见夏择昔上前一步，小声道：“老师，我们在准备艺术节的节目，才排练完，回来得稍微晚了些，麻烦您通融一下？”
　　听她这么一说，宿管将信将疑地看了看两个人，过了几秒钟之后“嗯”了一声，冲她们挥挥手：“上去吧。”
　　夏择昔微一鞠躬，又拽了拽正在发愣的霍蕊。对方反应过来，连忙有样学样：“谢谢老师！”

　　“真服了你了，”走在楼梯上，霍蕊半是佩服半是玩笑地道：“没看出来啊，扯谎随口就来？”
　　她印象中的夏择昔是“家长放心，老师喜欢”的典型乖乖女，同寝两年，对于她最深刻的记忆也就是她认真伏案疾书的模样，从没想到，她对于这种所谓“坏孩子”才会使用的招数也熟练得很。

　　夏择昔悄声说：“这不都是形势所迫么。”
　　她们宿舍已经连续拿了三周的评比第一，只要能够平安度过这周便能参与“全校最佳宿舍”的评比，倘若在评比中能拿到名次，便可获得五分的班级加分。班主任为了名次已经苦口婆心地絮叨了四节班会，学生们实在是不胜其扰。

　　霍蕊了然一笑，又说：“对了，前几天赵奕然不是叫你报名参加艺术节吗，你报名了吗？”
　　“没有，”夏择昔摇摇头，“马上就要月考了，哪里有时间。”
　　虽说距离高考还有两年，但班级里已经隐约燃起了一股比拼复习进度的硝烟。会在做完作业后拿出小说或漫画的人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花样繁多，厚度翻倍的复习资料。

　　“也对，只是听不到你拉小提琴了，感觉有点可惜啊。”
　　“你想听的话可以去我家，我们一起写作业，写完作业之后可以拉给你听。”
　　霍蕊的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她不懂音乐，却依然知道夏择昔拉出的琴声是好听的。

　　“真的啊。”夏择昔点头，笑容里一派温和。

　　在“艰难”地度过一整个令人昏昏欲睡的下午之后，班主任杨舒踩着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悠悠然地进了教室：“同学们，同学们，我要宣布一个消息……李宇宁，站住！食堂还没开门呢！”
　　在全班同学善意的哄笑声里，高个儿男生面红耳赤地坐回座位。

　　霍蕊戳了戳夏择昔的后背，八卦道：“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管他呢，”夏择昔丝毫不以为意，侧身将数学书塞进课桌，“多大的幺蛾子咱也得受着啊。”

　　杨舒是海城二中今年为数不多的新教师之一，一来就当上了班主任，很快就跟学生打成一片，甚至隐隐有被学生骑到头上的架势……总之，是全班同学都很喜欢的亲民牌老师。

　　别的班已经有学生开始稀稀拉拉地向外走，班里同学们开始骚动起来：“老杨，今天食堂可有炸鸡腿啊！”
　　“知道知道，”杨舒一挥手，“等等啊，我马上回来！”

　　班级回归安静后，杨舒出了门，过不了两三分钟又回来，身后跟了一个背着黑色书包的女生。
　　“让我们大家欢迎新同学，来，那个谁，你自我介绍一下？”

　　夏择昔不知不觉地放下中性笔，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觉得心跳得异乎寻常的快。

　　从她的角度望去，女生微微颔首，柔顺的黑色长发在脑后被扎成马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讲台上的人从黑板槽中取出一支没用过的新粉笔，在黑板上端正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字体飘逸洒脱。
　　——程绿。

　　“大家好，”女生转过身来，声音轻柔，其中却天生似的自带客套但不至让人生厌的冷淡：“我叫程绿，方程的程，绿色的绿。”

　　底下响起七零八碎的掌声，杨舒张望了一会：“程绿你坐哪呢……嗯……你就坐夏择昔旁边吧，夏择昔？”
　　猝不及防地被点到名字，夏择昔愣了愣：“啊？”
　　“程绿暂时跟你同桌，你吃完饭带程绿去图书室，拿一下要用的书本，帮帮她，她一个人抱不过来。”

　　她？
　　跟自己，同桌？

　　不等她作出回应，程绿已经在她身旁坐下，低头将个人物品放进书桌。

　　“行了行了，都吃饭去吧！”
　　“轰”的一声，仅仅只是转眼，班里的人已经少了一多半。转学生和炸鸡腿相比，哪个的吸引力更大？
　　当然是炸鸡腿！

　　夏择昔站起身来，霍蕊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在那一瞬间，她的衣角被轻轻扯了一下。

　　她回过身去：“嗯……有事？”
　　程绿微微仰起脸：“想问一下，洗手间怎么走？”
　　“从后门出去，右拐，一直走到底。”夏择昔顿了一下：“那个……”

　　她话还没说完，对方站起身，轻声道了句“借过”，径直从她身边离开。
　　……是个看起来不太好接近的人啊，夏择昔想。

　　一回神，那个已经迈出去的身影忽然又折返到她身前。

　　“你的名字很好听，我很喜欢。”程绿冲她伸出手，微翘唇角，冲淡了她身上那一点疏离气：“以后请你多帮忙。”

　　夏择昔回握回去：“一定。”
　　错开视线的刹那，她注意到程绿的左手中指侧面，有一个小小的纹身，是个线条流畅细腻的无穷符号。

　　这个人，好像有点厉害。

　　.

　　“你说的是真的？”霍蕊啧啧称奇，“她真有纹身啊？”
　　夏择昔咬了一口花卷，声音含混不清，两颊塞得鼓鼓囊囊，像只护食的仓鼠：“嗯。”

　　她自己不加遮掩，抬手放手的动作都大方磊落，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让人不注意到那个数学符号，怎么都不太可能。

　　霍蕊喝了口瓶装奶茶，神情间是藏不住的八卦意味：“你说说咱二中，连校服裤子都不让改，抓着了还要全校通报，怎么能转进来一个有纹身的啊？还纹在手上呢，这怎么解释啊！”

　　这怎么解释？
　　夏择昔正欲开口，旁边就插/进一道俏皮话音替她代劳：“家里厉害呗，笨，你这都不懂啊？”
　　霍蕊乐了，虚敲了下李晓冬的头：“你厉害，就你懂！”

　　在她们寝室里，李晓冬是年纪最小的一个，早上一年小学，又在三年级的时候跳了两级，排行老四，因为这个，大家都对她格外宽容——
　　人嘛，对于比自己弱小的东西，天生就有种保护欲。

　　“也对，”霍蕊自顾自地分析开了，“这个程绿啊，确实不简单，记不记得她进来的时候背的黑包？我前几天刚在校门口杂志上看到过，Fendi的新款小怪兽啊！”她张望了一下四周，神秘兮兮比了个“一”的手势，想了想，又加上个“五”：“这个数。”
　　李晓冬撇了撇嘴：“一千五啊？也没多贵啊……”
　　“什么一千五啊，一万五！”

　　夏择昔回忆了一下程绿随意将书包放在脚边的动作，轻轻咋了咋舌。
　　一万五千元，对她们这些高中学生而言，已经可以算作一笔巨款了，可能得好几年的压岁钱才能攒到这个数，然后还要眼巴巴地看着粉红色的纸片被父母收走，美其名曰“替你们保管”；可对于人家……
　　这也就是个物件而已。

　　她咽下口中食物，刚准备参与话题，便在视线扫过某一处的时候定住了。
　　长马尾女生穿着干净得像是刚从消毒柜中取出的校服，手里托着不锈钢餐盘，身后黑色书包的前袋拉链被全部拉开，一张似笑非笑的怪兽脸张着红色的血盆大口，正在往她们这边来。

　　霍蕊正兀自说得起劲：“对了，还有她那鞋，那鞋也不便宜，限量款，光原价就四千八，开售的时候十秒钟就抢空，不知道她从哪收的……我跟你说啊，这个人来头肯定不一般，家里这么有钱，估计脾气也傲，奶昔啊，以后你跟她当同桌可得注意点，她……”

　　“说什么呢？”不锈钢餐盘与塑料桌面轻轻相碰，发出一声可以忽略不计的轻响，却成功地让霍蕊如鲠在喉：“好像很有趣，让我也听听？”
　　当面被正主逮到自己在背后议论她，这感觉……十分酸爽。

　　见霍蕊表情变幻不定，夏择昔当机立断地放下勺子：“程……同学，来我这边坐吧。”
　　程绿看了夏择昔一眼，竟然真的去她身边坐下了，坐定之后又笑了笑：“不用这么生僻，叫我程绿就行，毕竟以后我们还要做很长时间的同桌，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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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离开高中已经很久，很多细节也记不清晰了，有错勿怪_(:з」∠)_
题材和文案不再改了，一路写到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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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拼凑凑之诈尸式更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