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失调》袖里糖

50、50

　　唐不尔最后是被鸟叫声吵醒的，甚至还能听到窗户外面翅膀扇动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不止一只。
　　一整个冬天都没再听到过，看来因为天气回暖，那几个小家伙又回来了。
　　唐不尔网购过散装小麦，有一段时间每天都会在窗边撒上一点儿，当晚就会被吃得干干净净。

　　这不是过去就有的习惯，唐不尔的意识在那边刚刚闭上眼睛，这边就醒了过来，思绪没有打岔，再加上听到鸟叫声，他很清楚自己回来了。
　　睁眼起身，确实是他熟悉的房间，空旷的，冷寂的，没有于斯存在过的房间。
　　唐不尔不敢去探究最终的结局如何，抱着膝盖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做了一遍又一遍，他其实有了关于结局的预感，就像小时候看电视剧，还没看到结局，但是根据种种走向，大概也能猜得出来八九分。不，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他所遇到的情况跟铺陈好的电视剧可不一样，他遇到的一切都是奇迹，电视剧剧情可没有生命力。

　　摸出手机，唐不尔打开微信，直冲于斯的朋友圈，没有任何变化。
　　点开跟于斯聊天的对话框，发了一个句号，等了足足五分钟，也没有等到回应。
　　什么都没有变，朋友圈的内容，和怎么絮絮叨叨都不会得到回应的对话框。

　　唐不尔倒是意料之外地平静，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真的面对这个残酷真相的时刻，他竟然好像习惯了失望一样，没有怨恨，没有可惜，也没有愤懑。
　　或许就像于斯说的，他们曾经拥有过，而且谁都没有想到他们曾经会拥有过那样一段在一起的时光，即使短暂，也算是满足了吧。
　　但他还是不甘心。

　　唐不尔不能理解，既然上天给了他回到过去的机会，难不成只是想让他一次次重新感受失去吗？
　　他一开始以为，那股神奇的力量是想让他救下文怡和于斯，已知，文怡没有成功活下来，而于斯知道关于他的一切，所以他确信，这样来来回回就是为了救下于斯，但，为什么也失败了呢？
　　唐不尔呆坐在床上，许久，拿起手机，拨出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关机中。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在正常时间线里给于斯的号码打出去过电话，他担心于斯的号码是于扬在用，同样的理由，他也没有给于斯的微信发过新消息。
　　现在打了电话，发了消息，他失望的同时又后悔起来。万一信息和电话回了过来，让他心生希翼，但随即发现是于扬而不是于斯呢？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什么都没有，没有打来的电话，也没有回给他的信息。

　　他用一整天的时间证实历史并没有被改变，否则于斯早就来找他了。
　　唐不尔不理解，于斯当然是想要好好活下来的，但为什么还是会死？
　　就算，就算还有其他阻碍，但他把所有关键节点一个不落地全都告诉给了于斯，历史应该会被改变才对，除非，历史是不能被改变的，那么无论他做了多少事，说了多少话，都无济于事，而这也正是他最担心的。

　　日落又日出，唐不尔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着，有新的信息进来他就会看，但不是于斯的，一条都没有回，有电话打来，也是一个都没接。
　　但他不敢关机，担心万一于斯要找他却找不到。
　　等到太阳再次落下，唐不尔突然觉得心脏很难受，猛然跳动几下，引起抽痛。

　　这是身体在向他求助吗？不知道为什么，产生这个念头之后，唐不尔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哭泣持续了很久，直到他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分不清自己睡着了多久，他翻看手机，并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名字。

　　他先吃了些东西，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像很久很久之前一样，坐在工作区打开电脑。
　　然而等他做好工作前的一切准备之后，他突然忘了自己之前的工作是什么，这个房间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
　　他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打起字来，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登录了微博，还顺手打开了于斯的微博主页。

　　依旧是之前他看过无数次的内容。
　　唐不尔觉得眼睛酸痛起来，茫然地揉了揉，呆坐在原地好久，开始在于斯微博内容里搜索关键词。
　　“旅行”“旅游”“救人”之类的词语，他想知道为什么于斯会突然想要去到那么多地方，还有，他想救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汤心蕊。

　　他甚至还找到了汤心蕊的微博账号，这并不困难。
　　汤心蕊出事的时候，最初报道里的照片打码潦草，有网友认领说是自己的同学，朋友，闺蜜等等，还贴心地附上了她的私人账号，被媒体用过的照片在她个人主页找到，很多人留言，或许也有人骚扰。
　　同样的搜索方式，还是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找到。从时间来看，汤心蕊应该很长时间没有登录过微博了，应该没有隐藏什么内容，只是没有理会这里发生的一切。

　　唐不尔发着呆，手指一下一下击打着桌面。
　　这张书桌是他自己挑了很久的，在这上面工作的时间是他觉得最安静舒适的时光，他很少有坐在书桌前还烦躁不已的情况。
　　显然目前就是这类罕见的情况。

　　唐不尔想了想，退回到自己的微博主页，搜索了类似的关键词。
　　不知道该说是冥冥之中，还是意料之外，他只是打下了“旅行”，就蹦出来了三十多条与之相关的内容。
　　唐不尔直接拉到页面底部，是他转发的一个抽奖微博，奖品是一本书，内容有些猎奇，书里会告诉你每一天去哪里旅行是最优选。比如，一月一日的时候应该去La Jolla海边跟海豹海狮一起晒太阳。

　　他那时候刚开通微博不久，玩得还不是特别熟练，随手转发的，评论能看出来当时他在赶作业，有一颗极度想出门玩儿的心。
　　搜索出来的其他内容里，大多都是在生活苦闷，无聊，忙碌的时候，很想脱离现实生活，出去走走，大多也都是发发牢骚，自我调侃一两句。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说了那么多次，而且，其实旅行，甚至环游世界的梦想谁没有过？但谁又会当真呢？

　　唐不尔仔仔细细查看自己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他这几年在社交平台上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乃至于他几乎都要忘了，自己曾经是个互联网话痨。
　　有时候一天甚至能发十几条微博，一半无意义的碎碎念，一半转发，大多都是抽奖博，现在已经有很多都看不到了。

　　他回看这些年一路走来的自己，一个敏感，苦闷，不甘，多数时候有厌世情绪的年轻人形象逐渐树立了起来，他好像大多数时候都不开心。
　　唐不尔滑动页面的手停了下来，耳边突然回响起于斯的声音。
　　-“你怎么总在不开心？”

　　唐不尔揉了揉鼻子，继续看自己的个人主页。
　　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关于开心的内容，碎碎念大多都是对生活的抱怨，而其中的大多数都会若有若无地提及父母，再消沉的人也有艳阳高照的某天。
　　“XX电影，好看！太久没有被感动到了，忍不住刷了三遍，知道会有很多人不喜欢，但是我好喜欢！”
　　“看了XX，怎么今天才看？！好喜欢XX和XX这对，感觉被治愈到了，好嗑。”
　　“今天天气真好，死宅也想出门了，佳人有约hh。”

　　“吃了好吃的晚餐，新店开业老板给顾客送了花，我第一次收到花诶，竟然还是荔枝玫瑰，真好看，上网查了怎么制作干花，希望能成功！”
　　这条竟然有好几条评论，唐不尔点开，猝不及防愣了一下。下面首先有两条他自己回复自己的内容：
　　-“又去了这家店，老板竟然认出了我，附赠了一份小吃，lucky！”
　　-“下次不去了……”

　　唐不尔早就忘了这条微博，没想到自己还在下面留了言，跟个连续剧似的。然后看到下面回复他的ID，唐不尔鼻头一酸。
　　-“为什么不去了呢？”
　　唐不尔那时候还不知道屏幕后面的这个人就是于斯。

　　“emmmmm，不太好意思说，算啦。”
　　他想起来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了，那个老板看出来他们是同类来着，一开始只是加了他的微信，说为了他的店希望吸收一些重要客人的意见，说不定会偶尔有免费品菜的活动，唐不尔就同意了。但是时不时他就会找唐不尔聊天，从他的工作入手，聊了一段时间后，或许是没什么耐心，很快进入正题，直接摊牌了。
　　唐不尔在聊天中途就嗅出了不同的味道，只是不敢确认，在对方挑明后，他几乎落荒而逃。当然，这个词不够严谨，他希望当时自己的反应在对方看来还算得体。

　　这些在他看来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于斯当时猜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