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不及清拂尘》頔迦

61、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瑾姮本以为武清玥所说的女子会很难找，哪知七月刚过便有传信说是找到了。
　　瑾姮到养心殿的时候那女子已经在了，是个眉目清秀的小丫头，年方十七。
　　待瑾姮落座，武清玥道：“这是果郡王府里的人，是王妃举荐来的，原是伺候果郡王的扫洗丫鬟。嫔妾已经看过，命格是相称的，可由她为皇后娘娘侍疾。”
　　胤禛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出身？”
　　那女子怯生生答：“回皇上话，奴婢本没名儿，后跟在王爷身边，王爷给奴婢取名安乐。奴婢是汉军旗人，家父刘满原是管领，后因犯错被罚，奴婢这才去了果郡王爷府上。”
　　胤禛大概听了，便道：“清玥，还有什么需要办的吗？抓紧时间一切安排妥当也好早日到皇后身边照顾着。”
　　武清玥道：“只差个身份了，须得是个高品级的身份方可。”
　　胤禛思忖着：“高品级，若直接封妃恐怕不妥吧。”
　　刘氏听闻封妃脸上便吓得没了颜色，却又不敢吭声。
　　瑾姮道：“高品级不一定要封妃，或许郡主一类的皇室宗位可行吗？”
　　武清玥道：“娘娘说的也是行得通的。”
　　胤禛方转头对瑾姮道：“是朕太心急了，竟没想到此处。那便封其为和谦郡主，剩下的就有劳熹妃把礼节完善了，也好早日为皇后侍疾。”
　　瑾姮应下道：“是。”

　　或许是和谦郡主服侍的上心，也或许是武清玥的外祖真有两把刷子，到年尾时皇后已经有了好转的迹象，能下的来床四处走动了。
　　瑾姮带着众人第一次去拜见皇后时差点没认出来。且不说恪宜那全白了的头发，脸上亦生出了许多密密麻麻的纹路，整个人老态尽显。
　　只略略说了两句，恪宜便有些坐不住了，众人忙起身告退。
　　纵是这样，到底也算是个好消息，胤禛便找了瑾姮来商量，有意大封后宫给皇后冲冲喜。
　　瑾姮没想到胤禛会如此，只是觉得一切能让他开心的事都是好的，便道：“这对后宫众人来说确是天大的喜事，臣妾代诸位姐妹先谢过皇上了。”
　　胤禛揽过她道：“你我不必如此客气。我登基以来今日册封这个，明日晋封那个，却从来都没封过你。这段时间不好的事情太多了，人离开的速度也太快了，我方才明白要珍惜眼前人的这个道理。姮儿，贵妃之位空了许久了。”
　　瑾姮窝在她熟悉的地方，安心的不能再安心。“你知我从不在意这些，你在就好了。对了，明年又要选秀了，不若这大封之事就等新人进宫与册封礼一同办吧。”
　　胤禛笑道：“都听贵妃娘娘的。”

　　因着恪宜的身子，只得由瑾姮通传了各宫众人到景仁宫中传达上命。
　　待人到齐了，瑾姮方宣布了要大封后宫的消息，众人惊叹之余倒是掩不住的开心。
　　“这是本朝第一次大封后宫，诸位姐妹也是有福气的。”瑾姮道。
　　高贵人笑嘻嘻道：“嫔妾们的都是些小福小气，娘娘此次晋封贵妃，才是真正的喜事。”
　　瑾姮笑笑,刚想说话，便听常常在快嘴道：“嫔妾瞧着武贵人也是运气满门啊，前儿不久才晋了贵人，这再一封岂不是直接到嫔位了。这等福气什么时候也给我们分一些啊。”
　　常常在这话一出，大家看向武清玥的眼神多少有几分不快。
　　瑾姮不欲她们再这样攀扯，便道：“明年是选秀之年，皇上本着节俭，这大封之礼便与新人的册封礼一同举行。”
　　众人对此倒是没什么异议。只是安氏听了此话，不禁喃喃道：“这么快又要选秀了……”
　　与她临近的张常在听到了，便道：“娘娘马上就是贞妃娘娘了，还怕新人进宫夺了您的恩宠吗？”
　　众人从瑾姮处散去，安宁昭的步子有些虚浮。待出了景仁门，安宁昭一把扯住要回永和宫的武清玥，往无人处走了几步。
　　武清玥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娘娘这是干什么？”
　　安宁昭急切道：“妹妹还有什么更有效的药没有？本宫都吃这药一年了还没有怀上。马上又要选秀了，这不行，本宫等不了了。”
　　武清玥冷冷道：“嫔妾给娘娘的药已是极限了，这身孕也不是靠丹药就能有的，旁的嫔妾帮不上娘娘什么，娘娘也莫再要来找嫔妾了。”她行了个礼道：“嫔妾告退。”
　　安宁昭忙想抓住她，却只抓了个虚空。她的头不受控制地摇晃着，身体也一点点抖了起来。
　　“不行……不行……”这喃喃声刚一出口便朱红的宫墙堵住了。

　　这样的消息给沉寂了许久的后宫新的活力，这年过的也算是欢喜。而真正令瑾姮开心的消息是忆央有了身孕，过了那头三个月吃什么都吐的时候，肚子也一天天的见大起来。
　　而以前所有进出承乾宫的大小事宜现在全部送到了景仁宫里，后宫众人现在见了她除尊敬之外更多了两分敬畏，瑾姮也不知不觉地承担起这一切了。
　　春日里晴好的天气不少，祈言也带着小阿哥进宫来探望，瑾姮与裕嫔也都在储秀宫中陪着懋嫔说话。
　　“去练场把你们四哥、五哥叫来储秀宫用午膳吧，他们在那里打马球。”瑾姮对两个宝丫头道。
　　“额娘随便找个人去喊不就行了，何苦让我们跑腿。”宝斋嘟着嘴道。
　　“外面天气好，你们也多出去转转。”瑾姮打着哈哈。
　　宝斋撇嘴，“平常额娘还总嫌我出去乱跑呢！”不过话虽这么说着，还是拉上宝耑向外面走了。
　　走了不大会儿，宝耑便道：“你去喊哥哥们吧，我便不去了。”
　　“你为何不去？”宝斋问。
　　宝耑叹了口气道：“我可不想去相亲，还是先溜了吧。”
　　宝斋迷茫着，“相亲？哪里有相亲？”
　　宝耑瞧着她，只恨不得把自己的脑子分她一些，“你早上没看见跟着祈言进宫来的还有一人吗？额娘叫我们去练场，少不了是要见那位的。”
　　宝斋如听天书，“什么人？我怎么没看见？”
　　“这些事情也好多回了，额娘总共就这几个路子，你还看不出啊？”宝耑说着便转身摆摆手走了。
　　宝斋心下明白了个大概，便一个人去练场了。
　　待她二人出了门，懋嫔才道：“还是多谢娘娘肯引荐了。这回是言儿婆母的妹子开的口，我也不好回绝。”说着便咳嗽起来。
　　瑾姮道：“听着那孩子是个不错的，宝丫头们都十七了，我这心里也着急，多见见也是好的。”
　　裕嫔看懋嫔道：“宋姐姐这身子开了春可有好些？”
　　懋嫔淡淡笑了，“还是老样子吧。”
　　那是春日里明媚的不能再明媚的天气，空气里深吸一口都混着泥土特有的清香。褪去了冬日里厚重的衣裳，整个人轻快的仿佛能飘起来似的。宝斋喜欢这样明亮的春日，到处都焕发着生机，心里也变得柔软起来了。
　　她临近练场，便听到场上交替不断的马蹄声和喝彩声，不由得目光移了过去。场上那几个热烈奔放的少年郎，淌着汗水的脸在阳光下恣意地笑着，喊着，为这绵柔的春天添上了响亮的重音符。
　　她走近些，才看到练场对面也站着一个人。说也奇怪，明明是骑马的人疾快如风，更能夺人眼球，可偏偏她的目光越过纷乱人马就落在了那人身上，他只是静静站着，却仿佛吸走了天地间所有的亮光，让宝斋再也移不开眼。
　　弘历看到宝斋过来，叫了一声“斋儿！”，便策马向她奔来。“额娘可是让你来叫我们回去吃饭？”
　　宝斋这才收回目光，听了弘历这般问询，想起宝耑的话，往练场上看了看，确见有一陌生男子正在马背上看她。
　　她点点头，“额娘让你们都去储秀宫用膳。”
　　弘历道：“那你且等一下，我们换过衣服与你一道回去。”
　　宝斋点点头，又往对面的方向看去。弘昼弘历等人都已翻身下马走了过去，只见他牵了那陌生男子的马，跟在他们身后走了。
　　宝斋忙绕过练场追上去，那人并未走多远，把马牵给小厮便在原地站着了。见宝斋跑来，连忙行礼，“小臣见过公主。”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不高亢也不明亮，宝斋却觉得耳边的空气微微一震，有点好听。
　　她离得近了，才瞧清楚这人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笔直高瘦的很，侧脸的轮廓流畅，眼眶微微凹陷，倒显得鼻梁格外的挺拔，有点好看。
　　“不必多礼。”宝斋用气吐出了声音，听上去格外矜持，身体不自觉就站成嬷嬷教导的样子。“你是……”
　　“斋儿！”弘历的喊声打断了宝斋的话，他们一行人已经到了面前，“来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我妹妹宝斋公主，这位是三等承恩伯瓜尔佳乌尔岱，其母是辅义侯之女，姑母是宫里的和贵太妃。”
　　乌尔岱彬彬施礼道：“乌尔岱见过公主。”
　　宝斋道：“公子不必多礼。”
　　“走吧，别让额娘等急了。”弘历说着便和弘昼二人走在了前面。
　　乌尔岱道：“公主请。”
　　宝斋点点头，走了两步，回头发现那人竟也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便问道：“这位是？”
　　乌尔岱道：“这是领域伯之子，包衣佐领晏齐。今日无事，额娘便让他随我进宫。”
　　宝斋不禁道：“包衣佐领？”
　　乌尔岱道：“是啊，是我府上的包衣。晏齐，见过公主。”
　　他站在三步开外的地方，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仍像刚才那样道：“见过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