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婀娜（重生）》风枕腕

12、第十二章

　　复陆珩突然抬头。他看着她，一双眼睛如深渊汪洋。
　　有那么一瞬间，桓乐几乎以为他在生气了。
　　她手上的笔一顿，身体几乎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点。

　　窈窕少女，像重新在注满水分的鲜花一样，一点一滴鲜活明艳起来，和刚刚从郭乐特河畔囚车带回来的时候已是迥然模样，最难得是她看着人的时候，目光清澈明亮，娇憨中带着一点点狡黠，从不低怯，也不骄纵，和他记忆中的模样，一点也没变。如今，就这样安安静静坐在触手可及的位置。

　　那些年他曾以为，她这样的，是大燚热烈的山水养育出来的女儿之一，但是之后邂逅和遇见的那么多姑娘，却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少女，鲜活，饱满，而又真实柔软。

　　一滴墨因为笔触的停滞，啪嗒落在宣纸上。他微微回神，低下头，看见那双纤细的手，握笔的手生涩。

　　上一世，那时她已嫁为他人，他曾经在复陆康德的宅邸见过一副她亲做的丹青，那样柔软细腻的笔触，米色的锦缎上，描摹着一个模糊的背影，夜色沉沉，明月高悬，仿佛爱慕眷恋跃然于上。
　　他也曾经在那样一个夜里同她告别。
　　那一幅画，如同一根刺，他看过那幅画后在城楼大醉一场，从此戒了酒。

　　但是眼前的画，情绪敷衍，用笔稚嫩，他静静看着画纸晕开的墨迹，过了一会，他说。
　　“夜深了，我还有事，你走吧。”

　　桓乐如获大赦，连忙放下笔，刚刚汲上云履。就听见他忽然说。
　　“我在登云山场命人新养了些羊，回来便烤。”

　　烤羊是她的心头好，桓乐几乎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她拿不准复陆珩说这话的目的，努力彩虹屁：“是，殿下的羊肯定是最肥的。”

　　他看着她这个模样反而不说话了。
　　重生开始，开头是一样的，宗庙献俘，各归其主，凭借此次灭掉大燚国的功劳，显姓西门和甯家如今权势滔天，跻身显盛阁二十一能臣。
　　他的小帝姬大病数日，只是这一世出手的人换成了他。但是她却没有设想中那样心仪于他这个的救命恩人。

　　是因为复陆康德那日的出现吗？
　　果然，有的事情，容不得半分差错和侥幸，他微微垂下睫毛，人心易变，人心却又难变。

　　他微微叹了口气。很轻。
　　因为这幽怨中带着闷骚，闷骚中带着威胁，威胁中带着失落的一声叹息，桓乐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复习一年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物理化，结果梦里考试上场发卷却是文史地。
　　学霸的自尊心和奖学金受到了严重侮辱。

　　噩梦的后遗症之一早上起来整个人都浑浑噩噩。
　　今天云达没有如往日一样准时出现，外院中，只一个人安安静静在扫地，桓乐定睛一看，竟是念云，不由大为惊喜，一问才知原来她新换了职位，一并调了过来。
　　“真是太好了。”桓乐的郁郁一扫而空。
　　念云满脸笑意，温柔摸了摸她的头。

　　不止是念云，院中的几个跑腿小厮全都换成了伶俐的丫头，云达也随复陆珩外出，这外院中管事女使的责任临时交了她。
　　自此不但不必日日学规矩听个人喜好录，还可以自在额外享受点小权利，除了日常吃食，每日三次小点心，每月另有半份月钱，实在美好，桓乐吃好喝好锻炼好，有了闲情和美食滋润，身体跟竹笋似的长。

　　终于在某日，桓乐迎来了忽略已久的第二次青春期。
　　而和曾经那种不疼不痒不同，这大姨妈轻易不来，一来就要人命。
　　痛到她几乎怀疑自己不是在来大姨妈，是在生小孩，生怕下一刻，床~上会滚出一个瘦叽叽的小娃娃。

　　念云有经验，为她连夜赶制了数十条月~经带，又偎了汤婆子，做了红糖甜水，见她还是脸色发白，嘴唇发青，手指跟雪一样冰凉，索性咬牙将炭炉一并搬了到眼前，桓乐只觉得自己就像油炸冰淇淋，外面都快烤糊了，肚子里面还是冰的。
　　念云便安慰她：“这寒气，将来你生了孩子就好了。”
　　此话说完，桓乐只觉肚子更冷了。

　　“我不生。”她可怜兮兮挣扎。
　　“好，你不生。”她抿嘴笑。
　　念云近些日子明显开朗了许多：“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只看是生谁的孩子。”
　　桓乐哼唧着：“别人我不知道，念云姐姐是想生谁的我知道。”

　　念云脸色一正，耳朵却是微微红红：“你这小东西，乱说什么？”
　　桓乐眨了眨眼睛：“我做的那许多牙膏，本来想送给念云姐姐些，却不知道有人专门花了钱先去送了这个心。”

　　念云便知道她都知道了，那一日，她因着桓乐生病拼着一口气闯了出去，第一个见到的便是温拿，但是他的眼睛不但没有往她雪白的胸口瞟，反而别开了脸。
　　她微微垂下眼睛，似乎想要笑，最终变成一丝淡淡的苦涩：”我不配。“

　　说完，她立刻站了起来，仿佛生怕听见任何安慰的话：“我再去熬些糖水来。”

　　桓乐感觉自己好像不小心戳破了什么肥皂泡，怀着坏人姻缘的罪恶感度过了剩下的三天，念云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经过这些日子以问月院为中心的鲸吞蚕食，桓乐活动范围渐渐扩大，后院再往后是一大~片枝叶扶疏的红梅林，森森不见人影，往前前院最多只能到前厅。为了能了解多一点，她只要一找到机会就围着云珠打转，云珠性情脾气实在是好，比云达好说话一万倍不止，桓乐一来二去，又和几个门口小厮搭上了话，但是这些小厮说话是可以，也看得出来，他们都很喜欢和她说话，但想要委婉请他们做什么，就难了。

　　桓乐便想要求云珠让她可以出去买点什么女孩子贴身用的东西。
　　云珠不允，磨了老半天，最后只同意下回采买女使出门时念云可以一并跟着出去看看。

　　也好，一回生二回熟，只要能出得门，哪还有卖不出去的东西。
　　桓乐千叮呤万嘱咐，眼巴巴看着念云出了门。

　　然后把自己的一堆精心绣出来的小香囊都拿出来，一个个再数了数，在这个世界，受时代和个人武力局限性，既不能去打工也不能去打劫，只好做做这些小玩意，一般市场都会有地方收这样的东西，价格都是见仁见智。

　　艺多不压身，经过多次练手，桓乐的刺绣技术进步颇多，从一眼看见就是：“好丑。”
　　变成至少要多看几眼，才觉得丑，最后再进步成仔细看一下，点点头：“嗯，有一点丑。”

　　然而她的东西还没清理盘算完，意外事情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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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老九（震惊）：难道当年老三你那个香囊也是这样来的？
老三（吐烟）：当年么，花十块大洋，顺便看小姐姐演个戏，得一限量版纪念品，阔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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