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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这段时间蔺兰彰将整个赤崖宫都逛了一遍,大体上是认识路了,还顺带着将重要人物全部熟悉了一下。每天白天处理事务,晚上偷偷摸摸学习功法,过得倒是极其充实。如果现在是游戏,那么他就是自由探索模式,除了知道谁是谁外,什么都不清楚,就连剧情也不用走——全都不一样了,整个世界像匹脱缰的野马,他除了顺着它跑,别无他法。

      若说只情节不一样也就罢了,蔺兰彰最不习惯的还是魔界的天。魔气笼罩之处,天空都是这副奇诡的模样,只看天根本分不清昼夜,看久了着实让人压抑。
      小恩就第一天出现了那么一会儿,此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让蔺兰彰都险些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来。

      忙碌间很快就到了八月。中秋节前夕,外面又闹出了乱子。八极派几个不成器的弟子为了几盒做好的月饼,想抢掠一家农户,却遭到了拒绝,大怒之下终于动起了刀。

      蔺兰彰得知消息的时候,那几个弟子顷刻间已经屠戮了那农户满门,还放了大火。他是知道魔界里的人全都泯灭了人性,想杀人根本不需要理由,有时练功练岔了,出去挥挥手消灭一个村都是常事。但他不是那个被魔晶石迷了心窍的赤崖宫宫主,他着实没办法无动于衷。

      “宫主,您要出宫?”漱冰见蔺兰彰起身忙问。
      “执法堂动身了?”
      “是……八极派请示了执法堂,要求执行连坐法,将迷渡村十五户人家全部斩杀。”

      就为了几盒月饼……蔺兰彰荒唐得哑口无言,行走间更加快了几分,他能猜得出那几个弟子是认为“人牲”忤逆了他们就该死,于他们来说,杀这些人就像拿水去冲蚂蚁窝一样无足轻重。

      “宫主您去哪?”宫主小尾巴·漱冰紧紧跟在他身后。
      蔺兰彰没有说话,因为他脑中响起了小恩冰冷的机器声:“第二个任务开启,拯救迷渡村最后一个人。”
      “我该怎么做?”
      “……”这破机器又没了声。

      一路催动刚学会的“迅影疾风”小轻功,蔺兰彰只在数息间就抵达了正熊熊燃烧的迷渡村。
      村口那几名闹事的弟子见到魔上到了,赶忙惶恐地鞠躬行礼,大气都不敢喘。
      “参,参见魔……魔上。”

      蔺兰彰懒得理他们,执法堂只来了三个人,此时都恭恭敬敬地站在蔺兰彰身后,他头也不回地寒声问道:“你们动手了?”
      三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耸肩道:“回宫主,还未,八极派弟子在我们来前便已动手。”

      “以私斗罪将他们押回派门严刑处罚。”
      “是。”

      私斗罪明明是用来禁止各派门之间私自打斗的,几个弟子霎时就震惊了,结结巴巴想要反驳,却被执法堂的人一掌打在了咽喉,瞬间哑了声,只能瞪大了双眼被五花大绑地带走了。

      濯雪一直默默站在蔺兰彰右侧,见状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原状。
      他和漱冰虽然个头身形都差不多,甚至连样貌都有些相似,都是可爱少年的外形,但性格却是截然不同。比之漱冰,他要清冷得多。

      肇事者走了,想着里面还有人活着,蔺兰彰找了个由头,调头就走。

      “宫……!”
      漱冰正欲追进去,却被濯雪一把拦住。
      “你做什么?”漱冰掰他的胳膊。

      少年冷着一张脸,眼底似有千年寒冰,没有一丝人气,“回去吧。”
      “可是宫主……”
      火焰张牙舞爪,像要吞噬天空,热浪逼得他的额上也沁出了细汗,濯雪死死抓着漱冰往回拖:“宫主行事诡秘,莫要打扰。”

      蔺兰彰等护法也走了,方才从角落里冲进火海。顶着滚烫的热浪,用着不熟练的屏息法在烈火中穿梭,还是被呛了好几口浓烟,痛苦地边找着人边企图和小恩说话:“人到底在哪?这么大火,我再找不到自己也得死。”

      “在尽头房屋的灶台下。”千呼万唤下,它终于又冒了出来,一板一眼地指挥“为防暴露身份,请您戴上面具。”

      哦,对,得戴面具。蔺兰彰的手上蓦地出现了一张精致的金色面具,他迅速戴上,冰凉的面具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的脸,使人无法窥得真容。戴上面具后,蔺兰彰一打量自己,干脆把外面这彰显身份的珍贵大氅给脱了,还好今天他嫌麻烦,里面穿得挺素,这样看上去倒还像个普通人。

      摸进那倒塌了大半的房子,蔺兰彰勾着腰走进庖屋,果不其然在灶台下找到了一个小孩,他像是提早在周边洒了水,火到现在都还没能烧到他。

      见有人来,那小孩却一点都不慌张,目光平静地看着戴面具的怪人,任由他把自己挖出去,抱在了怀里。
      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蔺兰彰只当他被吓坏了,带着他飞出村子时还不忘安慰他:“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小孩看上去至多只有八、九岁,听见他说话依旧不答,眸光沉沉,似乎在思索什么。

      小恩在蔺兰彰脑内默默导路,改换装扮的宫主大人抱着孩子一路踩着迅影疾风这种大众轻功,没敢使用瞬息百米的赤崖宫独门轻功,结果在通过魔界关口时差点被巡逻的人抓住。幸而踏出魔界大门后,竟是没有人一个人敢追出来,只在后头气急败坏地大喊:“是哪个不要命的东西私自出界?!”

      虽然心里疑惑,但现在还不是问这些的时候,鲜少和孩子接触的蔺兰彰别扭地换了几个抱他的姿势,最后记起自己从哪看过的方法,将小孩摆弄成了坐在自己小臂上,趴着自己肩头的姿势。

      这孩子瘦得惊人,轻飘飘的一把骨头,他托着他臀部的手臂都觉得硌得慌。
      “你多大了?”
      蔺兰彰呼吸着魔界外的新鲜空气,看着苍蓝的天幕,一时间心旷神怡,开始和他搭话。

      “十二岁。”

      十二岁?没有发觉这孩子过于冷静的语气,蔺兰彰倒吸一口冷气,得被剥削成什么样,一个十二岁的男孩才会瘦弱得像个奶娃娃?

      “那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沉默了许久,放在他肩膀上的手颤了颤,面无表情的脸上终是透出一丝软弱。
      “贺倦。”

      蔺兰彰步伐一顿,心中惊涛骇浪。这个世界只有一个贺倦,那就是未来会杀了他的正道黑马,他现在岂不是救了自己的仇人?

      仿佛察觉到男人的震惊,贺倦黑沉沉的眸子里掠过一线不解,却什么也没有问。他已经习惯了沉默。

      又这样走了片刻,蔺兰彰藏在面具后的唇抿了抿,觉得自己好笑。他还只是个孩子,更何况这个世界早已变得和书里不一样了,不仅自己现在是正道的卧底,还出手救了贺倦,再如何也不至于会死在他手里。
      放下了心,蔺兰彰的步伐也再次轻快起来。

      贺倦趴在他的肩头,嗅着他身上混杂着燃烧过后的熏香气息,眼前原本混沌的天空随着他们的离去渐变为了高阔的蓝色,蓝得纯粹,纯粹得好似一碰就会破碎。这是他从未见过的颜色。
      翻过一座金色的小丘,只见平坦的官道上了无人烟,两侧金桂飘香,碧河静静流淌,没有血腥,没有暴戾,没有无边无际的黑暗,一切安宁到贺倦觉得这像一场梦。
      柔和的日光把他瘦弱的身体照耀得暖融融的,他一侧头,看见蔺兰彰露在外面的耳尖上的细小绒毛也被染成了金色。
      原来那就是太阳。
      贺倦想,高高在上,却温暖而光辉。

      蔺兰彰紧紧抱着他,紧得他确信自己得到了救赎。他们一步步从黑色的泥沼中爬了出来,甩去满身的肮脏,走向早被蹂/躏得支离破碎的光明。

      小孩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他的眸子如同高级的墨水,一丝光也没有,深沉又冰冷。平静得好似他根本没经历过性命之忧,家毁人亡。
      他盯着蔺兰彰的耳朵,猜测着他的模样,突然,他看见男人耳后有一粒针尖大小的红痣,点在白皙的肌肤上刺眼又艳丽,如同直直刺进了他的眼底,在他心上烙下一点滚烫又突兀的红。
      他的手指揪紧了蔺兰彰的袍子。

      “把他放下。”
      小恩突然开口。
      安静祥和中,它的声音愈加显得不近人情。

      蔺兰彰心下一寒,有些不可置信,却是先停了脚步,用意识问道:“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荒郊野外的,你让我把他放下?”
      “是的。”

      “我知道和你谈人性等于对牛弹琴,可是这孩子亲人刚死,我把他救出来,又半道放下……你觉得像话吗?”
      机器对答如流:“执行任务。”

      蔺兰彰倒是想对抗它,但思来想去,这母体总不可能会害贺倦,不然救他作甚?再说,对这个世界,他现在还是两眼一抹黑,就算强行走下去,他又怎么知道该走到哪?

      “……小倦。”蔺兰彰把人放下,然后蹲下身与他对视,试图用最亲近的口吻和他说这个残忍的事实“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贺倦静静地盯着他,他似乎从始至终都是这样沉静,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就像面对着一副画皮,无论说什么都得不到回应。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蔺兰彰不擅长揣测人心,特别是贺倦这样的类型更是无从了解,便依着自己的想法继续编道“可是……我只有在这里放下你,对你才是最好的选择。我不是抛弃你,而是……”
      他说着说着越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跟要让他自生自灭似的,但是看着贺倦又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而是迫于无奈。我真的是个好人,你也看见了,我和魔界那些人不是一伙的。”

      “你有内力。”
      贺倦冷静地说。

      “……是。”蔺兰彰一愣,没想到他的重点是这个,一般小孩难道不是该乞求他别走吗?按捺下疑问,他搜肠刮肚地回答“我比较特殊……虽然有内力,但不至于心性大变。”

      贺倦不说话了。
      小恩却蓦地开口:“给他一粒免疫丹与正道功法。”话音刚落,蔺兰彰就感觉到自己胸口多了两样东西。

      蔺兰彰:“……”
      他忍住骂街的心情,当着贺倦探究的眼神,镇定地将手探进莫名鼓起的胸口,拿出了系统给的东西,一手一个,郑重地放到了贺倦怀里。
      “这粒丹药可以让你习武却不会成魔,而秘籍就当是我给你的临别礼物吧。
      宫主大人努力说出最打动人的语调:“你可以怨恨我,但是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们可以习武,也可以打败魔界,把一切我们应得的抢回来。”

      说完,蔺兰彰都被自己这副说辞打动了,心道自己原来也能做个道貌岸然的人,只希望以后贺倦成了天下第一高手的时候,还能记得是自己劝他上进的。

      最后一句说完,他自觉没什么话好说了,再晚点回去可能也会被人发现宫主奇迹消失,只得站了起来,想道别又嫌矫情,于是干脆脚下生风一溜烟跑了。
      贺倦捧着两样礼物,看着他的身影迅速消散,缓缓垂下了眸,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偷偷摸进寝宫,蔺兰彰灯都没点,打算先把沾了火烧气息的袍子脱下来毁尸灭迹,结果刚解开扣子就察觉到黑暗里有人。
      “谁?!”他寒声喝问。

      “宫主。”
      清脆的少年声音在角落里响起。
      濯雪缓缓走到窗前,半张脸被外面诡异的光线照得惨白。

      蔺兰彰吓得心脏都差点停了,沉着声冷道:“右护法,你越矩了。”
      “宫主。”濯雪唇角微抿,眼里迸出几分蔺兰彰看不懂的情绪“你的大氅没有烧干净。”

      “……”

      濯雪继续道:“我回去检查了一遍,为宫主消除了所有痕迹,并让一个人去执法堂领了叛逃魔界的罪名。”

      替……替罪羊?!
      右护法到底想做什么?他又知道了多少?他现在全盘托出的目的又是什么?

      蔺兰彰满心疑问,又惊又恨,恨自己不够谨慎小心,轻易就破绽百出。但是他脸上始终都是深沉的面色,仿佛不为所动。

      濯雪蓦地跪下了,膝骨磕在地上发出一声发疼的脆响。
      “宫主,濯雪对宫主一片忠心,不惧生死。”少年面容坚毅,眼底带着不符合外表的热烈“无论您想做什么,濯雪都愿在宫主左右,为宫主鞍前马后。”

      余音在空旷的寝殿内盘旋,端得惊心动魄,声势浩大。

      “……起来吧。”
      愣了片刻,蔺兰彰简直头疼欲裂,说不感动是假的,但他不仅不敢相信他说的都是真,还有一丝愧疚。
      好濯雪,你的宫主魂魄已经换了个人,我该如何消受你的忠心?

      “今日之事往后休要再提,退下吧。”
      蔺兰彰轻叹一声,见他准备跳窗遁走,在他跳下前,又道:“多谢。”
      少年的身形一顿,再回头时竟是勾出了一丝单纯的微笑:“宫主好生歇息。”

      待人一走,蔺兰彰双腿发软,竟往后直直跌倒在了床上。
      ——这都是什么些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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