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江湖飘》游念之

4、第四章

　　东方既白，光线还是昏暗，清晨之时如同夜幕之前，有时会让人生出“不知今夕何夕”的感慨。

　　风久华此时已经梳洗好了，四岁前风久华还需要年似水照顾着，四岁后就已完全独立，重云山上不兴让老妈子来照顾，风久华的生活里只有寥寥几个人，真正能够说的上一些话的惟有师姐年似水。

　　所以她习惯了捣蛋调皮，也期待着一年一次下山的机会。

　　这样的后果就是，她习惯了被惩罚。

　　当风久华顶着黑眼圈坐到晨练的蒲团上时，欧阳承和年似水同时露出了不忍心的神色。

　　昨天那一口水喷的爽快了，只是风久华被罚双手捧剑在梅花桩上扎马步两个时辰，现在才睡了一个多时辰就又要来晨练。

　　若不是风久华有那种休息一下就能恢复精力的体质，可能早就在床上撒泼不下来了。饶是如此，她坐在蒲团上头还是一点一点的如同钓鱼一般，沧澜剑搁在腿边，也没心思去耍。

　　晨练主要是两个环节，师傅或者师叔会来讲一讲基本的知识和常识，然后在外面的练武场实际指导三个弟子练剑。当然大部分时间还是让弟子们自己修习，几个家伙时常不见身影，也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所以晨练之时，风久华常是在偷懒，如现在这般打瞌睡的事情也常有发生。

　　今日却颇有些不同，师傅并三个师叔都来到了练武场，二师叔年为诗几乎不露面，终日不知所在，便是她的亲女儿年似水一年也不得见几面。

　　风久华见到年师叔的一瞬间打了一个激灵，困意消了大半，在她心里，总是板着一张脸阴阴沉沉的年师叔是说书人口中的“恶婆”之辈。

　　端端正正地坐好，偷偷看了一眼年师叔，见师叔根本就没有留意三个弟子，风久华就放下心了，随即又有一些疑惑。

　　师姐年似水是师姑年为诗的独女，但是年为诗对这个女儿的态度可以算得上冷漠，甚至都不如师傅对师姐来的上心。

　　年似水此时规规矩矩地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年为诗，年为诗却似乎没有一点察觉，眉宇间满是漠然，年似水也似见惯了这种场面，所以并未有何委屈，只是保持着凝视母亲的姿势，细微都不敢动。

　　欧阳承见着这么多长辈，知晓是有什么大事，也是一脸严肃。

　　这次晨练的气氛绝对是风久华经历过的最凝重的，不似晨练，倒像祭拜先人。

　　只见师傅对着主峰的方向拱手鞠躬，“重云山二十八代掌门问相许携师弟师妹祭告先人——重云山二十九代弟子名册已定，请入大殿。”

　　大师叔也弯下腰去：“重云山第二十八代弟子柳三思祭告先人。”

　　年师叔同样作揖：“重云山第二十八代弟子年为诗祭告先人。”

　　小师叔本是看守山门无事不得踏入门中的，此时也正经地在此行礼：“重云山第二十八代弟子雁飞客祭告先人。”

　　四人目光中都有着同一种叹息，仿佛穿越了数十年的时光，又见到了曾经。

　　风久华三人挺直了腰板，目光都不敢乱动——这种氛围，任谁也知道不是什么可以开得玩笑的时辰。

　　实际上重云山的祭告先人确认弟子已经是最随意的，想自诩正道第一大派的画天楼，每一代弟子确认的时辰那阵仗才是真的大，不止是有专人主持祭奠，还有司礼唱喏，上一代和新一代的所有门人都得到齐，恭恭谨谨地完成自己的礼数，象征着新旧的交替。

　　当然，画天楼也不一定是乐意这么大费周章地去办一个祭奠，但是这却是不得不做的，昭告整个武林画天楼的新一代出现了，那些希望画天楼青黄不接好占便宜的心思都收起来。

　　重云山一向地位有些超然，每一代弟子数量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少，但是却是一个个武功高强的紧，不出意外都会是江湖上流传的大侠。

　　四人祭告了先人，又是一躬到底。

　　“承儿，似水，华儿，你们三人如是说：弟子某，几多岁，重云山第二十九代弟子，敬告先人。末了，还加一句：弟子誓：必敬师门，尊古训，恭长辈，友同门。刀剑江湖，生死在重云。”

　　师傅让三人朝着主峰大殿的方向跪着，待念完之后，还要三叩头。

　　“弟子风久华（欧阳承）（年似水），十岁（十六岁）（十三岁），重云山第二十九代弟子，敬告先人。弟子誓：必敬师门，尊古训，恭长辈，友同门。刀剑江湖，生死在重云。”

　　三人不懂生死在重云有何含义，念着，便顿觉沧桑，同时又有了万丈的豪情。

　　三叩头虽是认山门的弟子大典中最低等的礼数，在重云山却是最重的了，拜师之时，风久华也不过给师傅磕了半个头——当时怕疼，没磕得下去。

　　问相许见三个弟子这么乖巧，蓦地生出一种“老矣”的感叹，挥手便让三个弟子站起来，而师弟师妹们已退到了身后。

　　“自今日起，你们便上了我重云山的弟子谱，生死在重云了。”师傅语气轻松，三个弟子紧绷的心情也一下子舒缓下来。

　　风久华这本性又出来了，道：“我瞧你昨晚便拿了弟子谱添了我们了，今日摆些阵仗不过是规矩罢了。”

　　师傅干咳一声，虽然事实如此，他还是恼羞地说：“哪有这回事——休得胡说。”

　　风久华拍掌，道：“这重云山上还有你改不了的也不愿做的规矩。”

　　“重云山上我改不了的规矩还多着呢，再说，我哪有不愿做，只是怕触了情怀，有些犹疑罢了。”问相许说的坦荡，却更似追忆叹息。

　　风久华并不知晓师傅的顾虑，只见得师叔们来去匆匆，便认为这是个折腾人的规矩——若是自己能当掌门过过瘾，便废了这规矩。

　　“晨练还是如常，不过你们都拿了剑，我也可以传你们真正的武功心法了。你们盘膝，将剑置于腿上，手按在剑上。”

　　“我重云山能超然江湖，自然有我们自己的武功传承，自师祖重云子开创重云山以来，每代弟子都颇为稀少，也近乎都是人中龙凤，故而也不虞秘籍泄露，所以修习的心法秘典也就只有一本《重云经》，倒是其他的武功技法不少，日后再教。《重云经》共八重，你们细听第一重的口诀。”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野马尘埃，俱由水幻，腌臜污垢，皆有水涤，心思澄澈，咸因水清······”

　　这口诀风久华却是听过，刚听之时还随之念了几句，却不觉有异，此时按着沧澜剑，只觉得天地之间的神奇气息都在吸气纳气中入了肺腑，透进骨骸，而在呼气吐气中，胸口郁结的废质一点点地排出，整个人都轻飘飘了，若是原来的修炼有这么舒畅的感觉，风久华又怎么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呢？

　　实在是修行筑基极为枯燥，在拿到剑之前，所修内力皆来自五脏六腑，修行之人闭目塞听，只注内里，日复一日打熬气血，为了能够与兵器沟通顺利，借助兵器之利吐纳天地的灵气。这段时间耗时须得颇久，欧阳承基础夯实，即使是寻常的凡兵都能够感触一丝灵气，年似水和风久华差了不少，可是她们的剑是此世无二的名剑，自然不虞感受不到灵气。

　　问相许瞧着弟子们一个个沉入修炼，嘴角微挑，心思却不见得多么高兴。

　　“这江湖，呵······”

　　风久华沉浸在那种奇妙的感觉中许久才脱离出来，一看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晨练的时辰早已结束，不过一个时辰就要吃点心了。

　　点心是绝对不能够错过的，那位大厨的糕点制作可是天下一绝，到如今，大师叔柳三思同外人交涉之时，也尝尝带些糕点做小礼物。

　　眼见师兄师姐已经到了练武场自觉地演练起了剑术，风久华拍拍手上的沧澜剑，道：“同我去偷些吃的，保证你也会迷上那种味道！”

　　风久华也许最近真是时运不济，本想偷偷溜出练武场，却被问相许逮了个正着，问相许仗着身高一掌就盖在了风久华头上，道：“又想偷吃了？你忘了昨天和你说的八缸水？带上你的剑去挑水。”

　　风久华一下子就垮了脸，她有些惫懒，对于这种耗时耗力的活计从来都不愿沾上半点，就连重云山的夫子布置的书抄也是央年似水代写的，现在又哪里受得了这挑水的差事。

　　“师傅，我盘膝坐了两个时辰，腿脚都麻了······”风久华给自己想了无数个理由：“我背着沧澜剑已经很吃力了，你看，沧澜剑都快同我一般高度。挑那些水我这小胳膊小腿哪里挑的动？叫我挑个空桶我都得骨折喽。何况我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若是被压得矮了，就连武功也难得找到合适的。”

　　“哪那么多理由？你若是在用点心的时辰之前挑满八缸水，我便让丁师傅给你加一道你最爱吃的辣牛肉。”问相许将风久华赶到后院，许以利诱，并且威胁道：“若是你不能的话，点心别吃了，今晚上也只许嚼白米饭。”

　　风久华看了看挑水的担子，又看了看缸，“我难道会为了这么一些吃的就出卖自己的力气吗？”她说的义正言辞，“我还要再加一道仙旦窝梅汤。”

　　“加加加。”问相许苦笑不得地看着风久华急急挑起担子缠上桶就往山下奔去。

　　“这孩子头一次修炼便能入境两个时辰，当真是个奇才，可惜就是不爱坐定修炼，得拿着鞭子赶。”问相许喃喃，吊儿郎当走到练武场看欧阳承和年似水练剑，“承儿和似水倒是刻苦，承儿天资倒是颇高，清儿虽天分不弱，比起承儿和华儿却是低了一筹。说起来，最省心的还是承儿。”

　　随即问相许又摇头，“诶，承儿太过板正。”

　　当师傅的偶尔操操心只觉得自家徒弟太难办了，然而却不知有多少宗门打破了头想要这样天资卓著的弟子呢，重云山的烦恼，大抵在他人心里看来也是庸人自扰，徒拿来笑话一般门派的罢了。

　　不说问相许突如其来的忧心，风久华撒开腿往山下跑，打了水才发现，满满的水挑着，当真是举步维艰，因她还未长开，那木桶几乎要曳地而行了。

　　走出了不到一箭之地，风久华就不得不停下来，这么一小段路她的衣衫下摆就被沾湿了。

　　风久华也是个机灵的，倒了些水，自己又掂量了一下，见还比较轻松，这才上路。

　　“没想到挑水也是个技术活儿，”她一边挪着扁担在肩膀上的位置一边嘀咕，平日里这些杂活儿都有人干，这回亲自来做，顿时觉得痛苦，“明日一定要关心一下挑水的大伯。”

　　易居峰的小道同主峰的入山小道不同，入山之道常年行走修理，到也算的宽敞，易居峰的小道却是狭窄蜿蜒，挑着水得侧着身子才能过去，风久华又背着一把长剑，于是行动之间颇有些不便。

　　“待我早些挑完水回去，我就和师姐师兄抱怨去，师傅怎能如此委屈我。”她自言自语，却全然不知晓师兄师姐也被师傅安排了“委屈”的杂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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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重云山上的修炼玩闹时光应该会一直到第十章吧，然后小华子就长大了2333
重感冒了，真是“声嘶力竭”啊QAQ好久不见的感觉，这可以的~~
北顾青衫扔了1个浅水炸弹 投掷时间:2016-07-12 12:39:18
楼上的土豪小天使我嫁，谁都别拦我~~
嗯，严肃一点，今天一直在留意南海仲裁，有些东西是不能够不看不关注不咬牙的，“不接受，不承认”，爱惨了这六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