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灵曲》飘落湖心

12、12

　　叶秋灵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在赶路。

　　不论如何，先与师父汇合再说。
　　那老头子在洛阳撇下自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张字条。
　　笔法挥洒恣肆，以至于一般人决计认不出这写的什么：
　　“爷爷去花果山寻一味灵药，小灵儿先行一步。”

　　义正言辞，不失宠溺，叶秋灵却莫名火大。
　　她眼前浮现出一个须发尽白的老头，然而嬉皮笑脸，全然没有老者的庄重肃穆。
　　这个死老头，一定是跑去寻那传说中的“猴儿酒”，还敢说是去上山采药！
　　有什么药能治的了这酒鬼的馋病？

　　叶秋灵紧了紧包袱，背上的重量让她略略定下心来。
　　然而心中还是有一些郁闷，挥之不去：丢了一样东西啊……

　　她离开逍遥门的时候，始终没有问出口。
　　人家已经将血樱给了自己，区区一个铃铛又算的了什么？
　　临走还要指摘人家偷了自己的铃铛不成？

　　叶秋灵路过一间茶棚，看着小二手里的茶壶倒出清澈的茶水，顿时觉得有些口渴。
　　“哟，这位客官，您里边儿请。”小二殷勤的上来招呼，见这姑娘有些犹豫不定，又接着说道：
　　“姑娘一路辛苦，连这马儿也累的抬不动蹄子呢。”

　　叶秋灵伸手一拂马鬃，还是翻身下马，进了茶棚。
　　只见坐上稀稀落落的，有三个路人在喝茶休憩。

　　其中一个带着宽边斗笠，看不清容貌，连头发也束的一丝不落于外。
　　叶秋灵觉得，这人似乎在透过斗笠的垂纱打量自己，一时又觉得自己太过多疑。
　　索性错开他的正面，侧身对着远处郊野落座喝茶。

　　嘿嘿，臭丫头，真是冤家路窄。
　　戴斗笠的男子放下茶杯，不动声色的拉低了帽檐，将两鬓银发遮得更深。

　　“哎哟。”叶秋灵觉得后脑一疼，捂住脑袋失声哀嚎。

　　起身一看，却是一颗花生掉在自己背后。
　　环视其他三人，有两个桌上都有一叠熟花生米。
　　她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强忍怒火，硬着头皮又坐下去。

　　这一回她端起茶杯，却是支起耳朵，屏气凝神。
　　“客官，您要不要来点吃的，填填肚子？咱这店面虽小，卖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的…”

　　小二上前滔滔不绝的介绍当地特产，提到花生的时候，他突然觉得，
　　这姑娘虽然模样生得好看，但表情着实有些吓人，一时舌头打结住了口。
　　叶秋灵目送着小二怯怯的退开去。

　　“哎哟！”冷不丁后脑又是一疼。

　　这下叶秋灵彻底坐不住了，走到隔壁，一拍桌子，骂出声来。
　　“好大的胆子，欺负姑奶奶脾气好，是不是？”

　　对面那人满脸懵懂，果然人不可貌相，找媳妇不能光看长相。
　　不然娶了一只母老虎，一辈子还是苦了自己。

　　“哈哈哈…”一阵欠揍至极的笑声传来。
　　叶秋灵不禁松开了手，把对面的男人放开，任由他掉到桌子底下去。

　　“原来是你！”叶秋灵走到那戴斗笠的男子面前，气呼呼的就要发作。
　　那人不慌不忙的拈起一粒花生，当着叶秋灵的面吃的不亦乐乎。

　　果然江湖上浪得虚名的人物，一抓一大把。
　　他原想这叶秋灵能一刀把燕白亦戳个半死，一定武功高强，不可小觑。
　　谁知两次用花生试探，都被他打个正着，一时玩心大起。

　　“谁说是我？你这女子真是蛮不讲理。我吃的开心，连笑也不行？”
　　“你…！”叶秋灵憋得说不出话来，伸手一掀，将他的斗笠掀到了地上。

　　一头银发倾泻而下，叶秋灵看得呆住了。
　　仇黯光顾着拿她开涮，一时不察竟也中了招，登时笑不出来了。
　　这头银发委实太过扎眼，与燕白亦行走江湖之时，从不敢轻易现于人前。

　　“臭丫头，有人心心念念的想要见你。跟我走！”
　　仇黯强硬的拉起叶秋灵的手，冷不防手心一痛，却是被一根银针刺了个对穿。
　　“好狠的丫头，真不知他看上你哪一点！”仇黯缩回手去，用衣袂裹了银针拔出。

　　“谁要跟你走！你这混账小子。”叶秋灵很想好好教训一下这银发小子，可是尚有要事在身，还是不要纠缠太久，于是向外面拴着的马匹走去。

　　没出两步，背上一轻，却是行囊被人抓了去。
　　回身再看，却见那小子已经跃出三丈之外，抱住她的行囊，飘身落在了她的马上。

　　“哦，你不肯跟我走，便留下这金银细软，我好回去交差。”
　　仇黯晃了晃手中的包裹，觉得分量不轻，里面似乎有硬硬的棱角隔得手疼。

　　叶秋灵沉不住气了，可恶，血樱在里面。
　　不想惹是生非，人家却不见得会放过自己。

　　仇黯伸手摸摸马头，看着叶秋灵道：
　　“好马儿，跟我走。你家主人凶神恶煞，跟着她迟早要变成瘸腿的骡子。”
　　说着一抬手，驾着马飞奔而去。

　　叶秋灵肺都要气炸了，提气便追了出去。
　　你小子别得意，看你还能撑多久！

　　荒野之上，风烟苍茫。
　　就见一人骑在马上在前面跑，一人在马尾巴后面死命追，追的满头大汗，形象全无。

　　“哈哈哈！现在才晓得跟我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仇黯觉得自己赌对了筹码，那传言说叶秋灵得了逍遥门的秘宝。
　　他原本想逍遥门除了斩灵剑，还有什么稀罕之物？

　　看到她如此锲而不舍的直追出五里地，他觉得这包袱之中，恐怕真有这丫头重要之物。

　　叶秋灵实在跑不动了，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谁知那人也慢了下来，驾着马始终走在自己身前不远处。
　　“真是见了鬼了！你小子究竟打得什么主意，快将东西还来！”叶秋灵叉着腰，俯下身来大口喘气。

　　“哦，我说过了，想请你跟我走一趟。
　　不过，现在还想看看这逍遥门的秘宝，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仇黯解开包袱，正看到那一方小木盒被围在衣物之中，保存的甚是妥帖。
　　“住手！血樱见不得阳光。”叶秋灵慌了，顾不上跑岔了气，腰间酸软，抢步上前。

　　原来是血樱？

　　仇黯出来之前听燕白亦讲过，斩灵剑主的鲜血可以溶解灵华台的坚冰，做成稀世的灵药。
　　不过燕白亦明明说还未曾融化冰玉，就与叶秋灵走散了。

　　想必是霄练用假货骗了这笨女人。毕竟见过血樱的人没有几个。
　　不如让自己戳穿他这一手好戏。

　　“笨丫头，只有斩灵剑主的鲜血才能让血樱绽放。”仇黯伸出手指，扣了扣木头盒子，
　　“上一任斩灵剑主还没死呢，这血樱是哪里来的？”

　　“你说什么？”叶秋灵怔住了，他知道血樱，还知道斩灵剑。
　　更重要的是，他说，他还活着……

　　不，他在撒谎，因为血樱是真的。
　　叶秋灵亲眼见到那血液凝成花瓣，生成这盒中灵物，丝毫不怀疑血樱的来历。
　　见到仇黯就要打开盒子，她急的抽出匕首，直接扑了过去。

　　仇黯一个旋身侧身避过，眼前略有些晕眩。
　　手心传来的麻木痛感似乎越来越严重了，隐约有青紫颜色沿着手臂向上蔓延，竟是中毒之状。
　　“嘿嘿嘿，笨丫头，使毒要用见效快的，你师父没教过你么？”

　　盒盖打开，那一株妖艳的红色花蕾，在眼前燃灼成灰烬，随风飘散。
　　仇黯笑不出来了，竟然真的是血樱？

　　他看着叶秋灵丢下手中的匕首，抱着空空如也的木盒失声痛哭。
　　一时想起燕白亦曾经对他的告诫：“凡是不要太过鲁莽，追悔莫及。”

　　“对不起…”仇黯几乎没向什么人低过头。
　　就算被逍遥门的师兄弟打得遍体鳞伤，就算被师叔师伯用剑指住咽喉，他也没有低过头。
　　如今面对一个柔弱女子，他竟然软下了语气，低头认错。

　　女子似乎没有听到他的道歉。只坐在地上暗自神殇。

　　一把短刀破空而来，直钉入身旁树干之中，尤自颤抖不已。
　　“仇黯！还不束手就擒！竟敢对霄门主的客人下手。”一个虬须大汉带着另外三人策马呼啸而来。
　　“大伙一起上，擒了这小子，向霄门主请功去！”大胡子一举手中弯刀，眼中尽是狂热。

　　霄练在江湖上广结门派，起初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
　　到后来，逍遥门声势渐长，不少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也纷纷上门巴结。
　　而逍遥门一概广而纳之，现下已是武林中屈指可数的名门旺派。

　　这手执弯刀的大汉，便是其中之一。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长毛鬼”陆元霸，然而多半是恶名。

　　“哼哼，我可没功夫陪着你们这群蠢货‘遛王八’。”
　　仇黯见对面人多势众，纵身一跃，瞬间遁入密林，不见了踪影。

　　那陆元霸听到仇黯话里有话，拐着弯的骂自己王八，气的脸都青了，一把胡子抖个不停。
　　随即命三个属下去追人，他自己则走向了地上的叶秋灵。

　　“霄门主担心姑娘受歹人暗害，命我赶来随行保护。”
　　陆元霸努力压低了嗓门，让自己粗粝的声音不至于太刺耳，“他随后就到，姑娘且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