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灵曲》飘落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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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淮河畔，江心画舫。

　　有女子踟蹰半晌，终于蹑手蹑脚的走上船舷。
　　伸手就要揭开船帘，却又缩了回去，只站在帷帐外头，磕磕巴巴的说道：
　　“燕…燕白亦，我收回我那句话…”

　　船舱里没有动静。

　　叶秋灵酝酿许久，接着说道：
　　“我以为那秦霜琳是你的相好，一时脑袋发昏说了重话。
　　你现在一定不肯见我了。不过，要是你能原谅我的话，就随便出个声。
　　我保证不再烦你！除非你回心转意，愿意见我的面…”

　　还是没有回应。

　　叶秋灵心中酸涩，低下头闷闷的说道：
　　“你要是不喜欢我了，也说句话吧…
　　我保证不再纠缠！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
　　只是你不许在我面前，同其他女子卿卿我我…”

　　依然没有回应。

　　叶秋灵心下黯然，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到船板上。
　　“你现在连话都不肯和我说了么…
　　我…我这就走了，影哥哥……”

　　半晌，没有等到告别的话语。
　　叶秋灵抹抹眼泪，转过身去，就要走下船舷。

　　“丫头…？”
　　熟悉的声音从船舱里传出。
　　叶秋灵倏然一怔，赶忙钻进了船帘。

　　画舫之中，素淡馨香幽沁，混着一丝清浅的茶香。
　　叶秋灵一眼便望见了心中的那个人。

　　燕白亦躺在软衾上，悠悠醒转过来。
　　迷蒙的眼眸里透出深深的哀切，有美好的幻影浮现在眼前。
　　他伸出手去，想要触碰那女子，却又担心再一次击碎美梦。
　　然而就算是梦境，他也想努力挽留。

　　“丫头，都是我不好…求你不要走……”

　　恍惚间有女子决绝的背影，消失在海棠花雨里。
　　只留下一句“此生再不相见”。

　　燕白亦呼吸沉静下来，眼眸里的光黯淡下去。
　　他缓缓背过身去，蜷缩起来，抬起手臂挡住了脸颊，双肩微颤。

　　叶秋灵一时间无话可说，只觉得心中悲喜交加，激荡不已。
　　她轻轻走到燕白亦身边，趴在他肩头，温热的泪水浸润开去。

　　“我错了，影哥哥…
　　我不会像你那样哄人开心…
　　你要是心里难过，就打我骂我吧。
　　不要对我不理不睬……”

　　燕白亦呼吸一滞，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秋日的暖阳燃起一树海棠花火，朱红的花瓣荡漾在澄澈的碧波之上。

　　他小心翼翼的舒出一口气来，惴惴不安的抬起了手。

　　叶秋灵只觉身子一晃，底下的支撑突然没了。
　　却也没有直接趴到船板上，只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船舱里寂静无声，潋滟的波光浅浅摇曳。

　　她就这样被燕白亦紧紧搂住，埋进他剧烈起伏的胸膛。
　　有炽热的心跳贴在脸上，她不由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神思微定之后，她眨眨眼睛，索性在他心口偷偷亲了一下。

　　燕白亦身子一震，不由得轻哼一声：有羽毛刷过心尖，有冰糖化在心湖。
　　他看向怀里的小鸟，羽睫翩然，眼眸里绽放出无数明亮的花火。

　　他翻了个身，青丝从背脊上滑落下来，拂过女子的脸颊，垂落在船板上。
　　凝眸片刻，倏然倾身而下，不管不顾的吻上她的唇，沉浸在甜蜜的涟漪中。

　　叶秋灵愣住了，只觉得唇上一热。
　　不仅被堵了个严实，还攻城略地，得寸进尺。
　　甚至还伸了爪子上下其手，竟要去扯她的衣裳。

　　叶秋灵慌乱起来，惊惧和怒意涌上心头。
　　他从来都对自己温柔体贴，从来不会这样蛮横强势。
　　她甚至觉得眼前的男子有点可怕，于是忍不住挣扎起来。
　　然而却被禁锢的结结实实，挣脱不得，她索性出声咒骂。

　　“你这没皮没脸的混蛋！
　　不仅趁夜耍酒疯，轻薄那美貌歌姬…
　　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我耍流氓…
　　姑奶奶可不是那柔弱女子，岂能任你胡来！”

　　燕白亦身形一滞，略有些迷茫。
　　叶秋灵立时挣脱了禁锢，刷的一下甩出一支银针。
　　正刺在他锁骨上，随即一把将人掀翻。

　　男子闷哼一声，砰的一下摔在船板上，浑身抽搐，再也动弹不得。

　　叶秋灵一骨碌爬起来，露出得意神色。
　　“嘿嘿，我这‘定海神针’炼制不易，却也立竿见影…”

　　她伸出手去，摸摸燕白亦的额头，自言自语道：
　　“嗯，果然是烧糊涂了，怪不得这样吓人。
　　不过有我在，当然小菜一碟，来，张嘴。
　　我这‘透心凉’研出许久，一直舍不得拿出来用。”

　　说着将药粉凑到燕白亦脸前。
　　就见他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也不说话。

　　叶秋灵十分无奈，这燕白亦怎么委屈成这样？
　　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好像就快哭出来了……

　　“唉唉，怕了你了。我们回去找我师父吧。
　　说不定他有其他更好的法子来治你。”

　　叶秋灵发现，燕白亦脸色发青，寒毛直竖，似乎更奇怪了。
　　她拔去他锁骨上的银针，一把将人拉起来。

　　燕白亦悻悻的说道：
　　“丫头，我没事。不用麻烦你师父了…
　　我只要有你在就好了……”

　　燕白亦垂下眼眸，心下暗叹。
　　刚才一时激动，竟冲昏了头脑，对她逼迫用强。
　　明明将她视若珍宝，不忍损伤分毫。

　　燕白亦微微低了头，回味着唇齿间的甜蜜。
　　不觉心神荡漾，露出一抹惬意的微笑。

　　只是丫头似乎并不讨厌我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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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傍晚，韩府小园。

　　“我，我只是不想成为影哥哥的后顾之忧。”叶秋灵低着头坐在石凳上，声如蚊蚋。
　　“那你不会跟他说啊？你又不是三岁小孩，这么一声不吭地就走了？”仇黯端着手臂立在一旁，厉声厉色地说道。

　　“我以为他会明白……”
　　“你也太高看他了，你不说谁知道啊？就算你这丫头脸上藏不住心思，也不能指望他事事都能猜个通透，他又不是神仙！”

　　仇黯想起之前因为叶秋灵的失误而把她骂得狗血淋头，灰溜溜地抹眼泪，突然觉得有点烦躁，不会就因为这点屁事就离家出走了吧？

　　“哼，女人真是蠢物，个子又矮，武功又弱，脾气又大，心眼又小！”

　　叶秋灵一听这话，愤愤道：“我是算不得什么巾帼女子、窈窕佳人，这一回是我错了，惹了他无端伤心。你不必再追着我没完没了地骂了，我娘都没你这么爱叨叨。”

　　叶秋灵一时又想起娘亲的模样，朦朦胧胧的披着微光，美得不可方物，却又看不清容貌。小时候无论犯了什么错，都可以躲到娘亲背后去。她暗恨自己太过弱小，没能给娘亲挣得半分颜面，竟叫人耻笑女流之辈皆是蠢物。

　　仇黯气得脑仁疼，不愿再与她争执，径自往园外去了，心道：我倒是希望有娘亲来叨叨我，不像现在，倒像个石头里蹦出来的……

　　燕白亦正从门口进来，迎面撞见仇黯，喜道：“我昨日与人过招，学了一式新刀法，咱们两个比划比划？”
　　仇黯见他双手合十，将刀柄合握在胸前，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无端生起闷气，“哼，都被你宠坏了！”

　　“啊？”燕白亦懵懂，我又宠坏什么了？燕白亦望向园内，就见叶秋灵怯怯地低着头坐在一边，也不理人，心下便已猜到七八分。

　　“小黯，你可有钟意的姑娘了？”
　　“干什么？”仇黯觉得心中一乍。

　　“我听说五仙教门中尽是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小秋人缘又极好，不如叫她物色几个姐妹与你见见？”
　　“不用你管。”

　　叶秋灵冷然说道：“我教中姐妹多半身娇体弱、心细如丝，我尚且算是鲁钝强壮一些的。他不待见比他弱小的女子，我才不会叫姐妹们来讨他的嫌。”

　　“小秋，那可有年长一些、温厚体贴的？”
　　“有，可是她们早已成亲了，孩子都叫我姐姐了。”

　　“我一个人就很好，不用你们多事。”

　　燕白亦一听，赶忙拉了仇黯躲到园子外头去，两人凑在一处叽叽咕咕。

　　“小黯，你老实跟我讲，你是不是得了什么隐疾？”
　　仇黯大为窘迫，“没有的事，你别胡猜。”

　　“那你不喜欢姑娘？”
　　“哪有！”仇黯顿了一顿，又说道：“我只是没有遇见让我心动的……”
　　“那就好，我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燕白亦揽着仇黯又回到园子里。

　　叶秋灵知道他两人素来亲厚，仔细想想，那人平日里说话刻薄讨厌，然而话里不见虚情假意；危难之时找他帮忙，也绝没有二话，不曾吝惜余力。

　　想到这里，叶秋灵心中浮起一点懊恼，与仇黯置气，却是会让燕白亦左右为难，况且这一回是自己有错在先，怨不得人家耻笑。

　　叶秋灵舒出一口气来，心里拧的那些弯弯绕绕的绳结都解开来，抬头正看见那两人折回来，仇黯一脸闷闷不乐，眼睛里黑沉沉的没有光亮，也许是真的生气了吧？

　　叶秋灵托着腮帮，心思一转，不觉翘起了嘴角。
　　“白哥哥，我最近研出一种新药，还没想好名字。”

　　“说说看。”燕白亦见她目光狡黠，灿然如水，必是要使些鬼灵精怪，心下十分期待。
　　“哼，取个名字也要劳烦别人。”仇黯支起耳朵，却听得越发仔细。

　　“这种药剂能让小白兔变成小黑兔，小黑兔变成小白兔，对花鸟鱼虫也各有效用。”
　　叶秋灵瞅着仇黯一头银发，又接着说道：“兴许对人的头发也有用。”

　　仇黯心中微动，这一头银发瞧在外人眼里光鲜夺目，对他而言却多有不便：在夜幕中会暴露行踪，在人群里无法掩盖气息，而且会让他觉得自己有异于常人，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他咽了一口唾沫，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盯着叶秋灵，眼中颇有些期待神色。

　　叶秋灵有点惊讶，没想到这么一个雕虫小技竟能让仇黯这么上心。
　　“这药剂其实是根据北方常春谷中的药方改良而来，祛了毒性，又换上效用温和的药材，只是起效慢些，并不能立竿见影。”叶秋灵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把玩片刻，笑嘻嘻地丢给了仇黯。

　　“叫做‘月蚀’可好？”燕白亦饶有兴致地提议。
　　“额，我还没试过对一个活物反反复复地用这药剂，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没关系，只要一次有效就好了。”仇黯喜上眉梢，脱口说道：“嘿嘿，蠢物也有蠢物的好处。”

　　“哦，这药剂也并不一定能让黑白颜色互转，偶尔也会出些奇葩，变出五颜六色的杂毛。”

　　仇黯闻言苦下脸来，这指不定是这丫头坑人的新招？还是先拿些小东西试试效果。
　　“哼！这有什么，大不了就不要头发了，剃他个大秃瓢！”

　　仇黯一闪身溜出了园子，留下另外两人呆立在园中。

　　“我没想到小黯会这样不拘形貌，其实我也有点想……”
　　“白哥哥，你可不要把头发剃了，我喜欢你有头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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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有点想把这个故事写完，先叫小黯出来溜达溜达，后面的待我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