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求生法则》中二珞

3、游尸

　　夏城研究所就在基地的地下，但王翦也只进去过一次。
　　“门禁是虹膜识别系统，访客都必须录入虹膜，获得准许才能进入。”刘白站到识别仪前，识别虹膜通过。
　　王翦属于访客，录入虹膜，等待了半分钟，获得通行许可。
　　只是两个人都没想到，景密站到识别仪前时，居然和刘白一样，直接获得了通行许可！
　　景密有着研究所的日常通行权限！这让刘白和王翦越发吃惊和困惑。
　　然而，景密身上的谜团，已经多到除非他自己开口，谁都没办法想明白的地步，所以两个人也能按捺下来，按照流程走。
　　刘白领着两人换好防护服。
　　“因为到目前为止，都没找到‘梦魇’的爆发原因，所以我们每次进出病室，都要做好消毒和防护。研究所有世界上最先进的物理和化学消毒措施。”刘白解释道。
　　“管用么？”景密隔着护目镜，仔细打量着研究所的环境。
　　“目前看来是管用的，我们成天待在研究所，但还没有‘梦魇’的案例发生。”刘白翻开文件夹，一边向景密和王翦介绍研究室的情况，一边朝病室走。
　　“研究所一共收治了一百零三名‘梦者’”
　　“只有一百零三个？”
　　“在‘梦魇’爆发的初期，军队一共进入过夏城三次，三次一共带出了一百四十八个‘梦者’。”刘白忍不住辩解道，“第一支进入夏城的军队，带出了三十个‘梦者’，可整个连队的官兵产生了负面精神问题，一百多个士兵在返回后的一个星期内，陆续发生了自杀、抑郁、狂躁、精神分裂等精神疾病的症状。症状较轻的也有嗜睡的症状。研究所的这些‘梦者’，基本上都是士兵们用生命换来的。”
　　刘白所说的数据，都是不曾对外界披露过的。
　　外界只知道，夏城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类禁区，有去无回。却不知道，踏上夏城的土地，就算活着回来，也会被‘梦魇’所扼杀。
　　研究所的每一间病室，都采用四面透明的钢化玻璃墙壁。
　　即便是每天从这些病室前走过，在刘白心里，依然有挥之不去的恐惧。
　　隔着那些透明的玻璃墙壁，能清楚的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梦者’们，插着一根根塑料管，完全丧失自主能力，通过研究所提供的医疗手段苟延残喘着。
　　景密看到一个年轻人，由于久卧病床，所以皮肤状态和耄耋老人一般，全无弹性和活力，真正变成了一块包裹着骨骼和肌肉的皮囊。
　　“我们尝试过各种方式的唤醒方法，能想到的都尝试过了，但五年来的苏醒病例为零。”
　　“就像植物人一样么？”王翦忍不住压低了声音，仿佛害怕声音大了，就会惊醒那些陷入沉寂的‘梦者’。
　　“严格来说，不一样，植物人是不会像‘梦者’们一样能对外界刺激立即产生反应的。他们的脑电波是睡梦形态的，植物人的脑电图是杂散波状的，甚至会有病例脑电波的波动幅度和频率都比较大的时候……”
　　“你的意思是，他们会做梦？”景密打断了刘白的话。
　　“是，”刘白愣了一愣，“没想到景先生也懂得医学。”
　　“懂一些粗浅的心理学知识。”依然没准备详细解释。
　　刘白只能继续介绍，“研究所有专业的医护人员为这些卧床的‘梦者’做日常护理，但是，有两个‘梦者’例外……景先生，虽然我得到所长的授权，允许带你去4号病区，不过，我个人建议，除非真的有必要，最好不要。”
　　“很可怕么？”面对刘白满脸的严肃，景密居然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来。
　　在这种情景下，景密的这个微笑，让人后背发毛。
　　“是的，很可怕。”
　　4号病区是整个研究所最机密的地区，从未有过外人涉足，就连刘白这个少校也极少来。
　　尽管已经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但真正目睹到4号病区的事实时，依然让人毛骨悚然。
　　玻璃窗后的‘梦者’，或者用‘行尸走肉’更加准确。
　　与病床上那些死气沉沉的‘梦者’不同，病室后的人类躯体，被空气日复一日的腐蚀，露出斑驳的脂肪和肌肉，在躯干部分，隐约可以看到膈膜包裹着的内脏，尤其是那颗依然在跳动着的心脏。
　　全封闭的病室内时时刻刻都排着气，否则只需半天，病室里就会充满难以形容的恶臭。
　　“他，他还活着？”目睹眼前一切的王翦瞠目结舌。
　　“恩。”
　　“这不是小说里说的丧尸么！”王翦惊呼。
　　“他们没有攻击性……不过，你看。”
　　刘白走到操作台前，按下指令。
　　墙壁上开了一个半米左右的通道，一大盆的生牛肉通过传送带，被送进了病室。
　　原本无意识游荡的‘梦者’，似乎被那沾着鲜血的牛肉所吸引，就连拖沓的脚步也加快许多，几乎有些像是正常人，走到牛肉前，缓缓趴下来，用手抓着牛肉开始进食……
　　这种视觉场面对于正常人的刺激相当大，足以让没什么心理准备的人吐出来。
　　王翦在吸了一口凉气后，忍不住背过身去。
　　刘白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下去了，低下头继续念文件，“我们把这种‘梦者’重新命名，叫‘梦游者’，不过，我们一般都叫他们‘游尸’；外界目前还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任何关于‘游尸’的消息，都是绝对机密。”
　　现场的三个人，唯有景密面无表情的站在观察窗前，看着病室里的‘游尸’。
　　“也就是说，夏城里也有这些东西么？”
　　被景密毫无波澜的声线刺激，刘白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恩，虽然没办法进入夏城调查，不过鉴于‘游尸’在‘梦者’里的比例来看，夏城里肯定也有这种‘游尸’，而且数量不会少。”
　　“夏城里肯定不会有生牛肉给他们吃，那他们靠什么生存？”活像跑来挑战在场人的心理承受极限似的，景密又丢出一个锐利的问题。
　　刘白咬着嘴唇，陷入沉默，欲言又止。
　　尽管没有回答，不过在场的都不是傻子。
　　如果说，‘游尸’是靠生的肉食维持生存，那么，在夏城之中，遍地能找到的肉类，只有那些无知无觉的‘梦者’了……
　　难怪人们都说，夏城是人间地狱。
　　偏偏，景密，这个唯一从地狱逃出生天的人，又要再次回到地狱之中。

　　下午四点的时候，王翦接到了上面派来的专家。
　　在广场接到人的时候，王翦几乎开始怀疑人生了。
　　尽管早有资料发过来，看到这位年轻专家本人时，王翦依然有点愣神。
　　面前的专家，分明还是个少年。资料上说得明明白白，温子泽只有二十二岁，可那张比明星还漂亮的脸，生生把原本要上映的惊悚纪录片，掰成了青春恐怖片。
　　不过，这位温专家看起来远比景总裁平易近人多了。
　　王翦的性格其实是有些大大咧咧，也就遇上景密那种生人勿进的家伙，才全程当背景板，试探了下，发现温子泽还挺好说话的，就开始聊上天了。
　　得知对方年纪轻轻就拿了心理学博士学位留学归来，王翦当然不敢小觑，但还是获得了称呼对方‘子泽’的亲近权，温子泽则获得了‘大哥’一枚。
　　温子泽似乎是有些累了，和王翦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半个小时，就闭上眼睛在副驾驶上睡着了。
　　王翦也没太赶时间，把车开得慢了些，等到基地时，已经快黄昏了。
　　开到宿舍楼下刚刚停下车，温子泽就醒了过来，睡眼朦胧的看了车窗外，“到了是么？”
　　“恩，基地的招待所，条件有限，子泽你先住这边。”王翦熄了火。
　　招待所的门口左面建了一个小的花园走廊，王翦和温子泽从停车场走过来，恰好看到景密正靠着走廊的柱子抽烟。
　　没等人反应过来，王翦已经大步流星走到景密面前，介绍起来了。
　　“景先生，这位就是上面派来的心理学专家。温子泽，温专家。”
　　景密抬起头看了温子泽一眼，吃了一惊，指缝间的烟差点滑落。
　　“是你？”
　　“啊？你们两个认识？”
　　短短一瞬，景密就整理好了情绪，又恢复了那副讨人厌的冷淡模样，“哦，不，我们只是坐同一班飞机。”
　　“景先生一说，我似乎也有些印象，不好意思，我坐飞机习惯上飞机就睡觉，一时没认出你来。”温子泽仔细看着景密，眨眨眼，唇角微弯笑起来。
　　景密不好说，是因为温子泽的模样让他印象深刻，才会一见面就失态，所以也没继续接话。
　　王翦就领着温子泽进了招待所。
　　办理入住手续时。温子泽站在酒店大厅里，抱着手臂望着落地玻璃外的景密，嘴边露出若有若无的微笑。
　　“办好了。”王翦走过来，顺着温子泽的视线看过去。“子泽，怎么了？”
　　“王大哥，你觉得人的记忆可靠么？”温子泽的视线很温柔，温柔又无害，偏偏问题犀利又深刻。
　　“这个……我没学过心理学，不好说啊。”
　　“要我说，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之一，就是记忆呵。”温子泽含笑着转过视线，看向王翦，有着温和茶棕色的眼眸里，全是锋利刻骨。
　　王翦想起上午看到的那些可怖场景，只觉得平地卷起一阵穿堂风，在夕阳的余晖下，窗外的盈盈绿意前，吹得人寒意蚀骨销魂。
　　没一个省油的灯。王翦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