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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过命不过情(五) ...

  •   从薄澈说他太贪心的那天起,薄钺的情绪就一直不高,这阵子也没犯中二病,叉着腿一声不吭地坐在后座。罗玉也不清楚他到底有哪根神经搭错了,全当是薄二少在川一堂输了比赛气不过,一边娇羞恭敬地递上茶碗,一边给他顺着胸口:“爷,别生气了,他们那些人就是蔫儿的胡萝卜楞充自己是根西洋参,跟那些没见识的东西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

      “你说我是不是特傻逼”,薄钺就着美人的纤纤玉手刚喝一口茶,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尽管全茴香镇的人都知道他是傻逼,但薄钺自己把这个事实说出来还是挺令人惊讶的。罗玉捧着茶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薄澈“啪”地一下把车门拉开了,薄钺“噗——”嘴里的茶全喷在罗玉胸口,可惜了那件上好的白狐裘,罗玉今天可是特意穿上在朱绣面前显摆,以彰示自己在薄家过得有多好。

      薄澈看了一眼罗玉的手,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声线毫无起伏地对着他就是一句:“出去。”

      罗玉愣了半天,直到薄澈又说,“滚出去。”

      “爷……”罗玉一张小脸戚戚哀哀,薄钺猛地抓住他,又补充了一句更没谱的话:“我何止是傻逼啊,我还是个贱人。”

      罗玉一脸“人家可什么都没说”“我啥也不知道”,小心看了薄澈一眼老老实实地下了车。薄澈有些费力地躬着腰钻进车里,薄钺自觉地往边上让。

      “躲什么。”
      薄澈一句话说的平淡,在薄钺耳朵里却跟夹枪带棒一样让人难受,只得缩着肩膀傻兮兮地坐在那,薄澈看他这样也是无趣得很,掰过薄钺的下巴对着嘴唇野兽般地啃咬一番,满意地咂咂嘴:“哥让他赢的。”

      “啊?”薄钺还没从那个令人窒息的湿吻里回过神来,想了半天意识到薄澈把他的心思猜错了。原来他也有猜错的时候,原来他也有看不懂自己的时候,薄钺忽然就找回了一点儿从前的感觉,一转脸狗腿地附和:“哥就是牛逼,哥你天下无敌!我就知道哥你是故意放水的,那小屁孩给哥你提菜板都不够格。”

      薄澈勾了勾嘴角,没做更多的解释。看他在想事情,薄钺也不打扰,像只血统名贵的猫咪一样窝在薄澈怀里享受着被他气息环绕的感觉。

      薄钺本来不姓薄,也不叫薄钺,也没有钱,更别提什么三十八房宠儿了,他就是一个从战乱地逃难逃到炎睚城的小难民,他是一场犯罪的产物,身为某城某军的士兵某某,未经过恋爱结婚的步骤强行把小难民他刚十五岁的妈给睡了,恶心吧,薄钺就是让这么场恶心事件给造出来的。

      他妈那时候没钱堕胎,否则也轮不到他长这么大。他妈妈那时候都还只是个丫头片子,什么都不懂就知道哭,后来在邻居婆婆的帮助下,她把薄钺生了下来,邻居婆婆劝她,“你还小,不能坏了名声,等战争过去了,你还要嫁个好人家的,这孩子以后就是你弟弟,知道了吗?”

      打仗就像是在秋天的草原上点火,呼啦啦烧起来就再也止不住。他们隔壁家的老婆婆和她那只缺了腿的老狗一起直接被炮弹轰成了渣渣,来回跑了四十公里找水的小难民回到一片废墟的家,蹲在边上翻那些碎瓦砾,一边翻一边奶猫似的叫:“姐……姐,你还活着么?……姐?……你……你吱声啊姐,…………妈!”

      死了妈连口粮都没有的薄钺跟着难民大军浩浩荡荡地漂洋过海,每当受苦受难想哭的时候就安慰自己,战争嘛,死个爹妈都是正常事。

      好容易等战事稳定了,薄钺开始在炎睚城军工厂边捡废弹壳过日子。夏天的太阳毒辣辣地晒在头顶,又黑又瘦的小难民为着一个弹壳跟更大些的难民打了起来,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不说,刚捡的弹壳也被搜刮一空。

      薄钺平躺在草场上,半眯着眼睛等死,这时候一双一看就是高档货的皮鞋映入眼帘,穿着天阙贵族孩子才穿的男士吊带袜,优雅又贵气。然后薄钺就觉得有人把他抱了起来,一个金发男孩走在前面,声音就像深山里的泉水一般清冷:“给他换身衣服,再把户籍办了。回去告诉老东西,我就算认一个流民当弟弟也不认他带回来的那个野种。”

      薄澈很理智,近乎冷漠无情一样的理智。

      这一点薄钺从认识薄澈是就了解到了。薄澈可以为了逼迫他父亲放弃一个来路不明的野孩子捡回另一个野孩子,这看似冲动任性的背后却藏着薄澈深思熟虑的布置。

      他知道父亲不会就此罢休,但他作为薄家长子,又有外公家撑腰,说捡回的薄钺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兄弟那便就是亲兄弟,户籍面前薄家上下任谁都不敢多嚼舌根。

      等认亲这风头刚过,薄澈又说,母亲去的早,但不管怎么说,母亲还是正室,“弟弟”的血统肯定是比那个野种的高贵,所以“弟弟”分的财产必须是野种的两倍。一面是冷心冷血的大少爷,一面是病病歪歪有今天没明天的老爷,只要是长了心的都知道要站在哪一队。

      那时候的薄澈也才15岁左右,冷脸处理薄家那点破事儿的技巧比成年人差不到哪里去,狠辣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短短半年,闹腾的野种被扫地出门,薄老板跟着一命呜呼。薄澈带着薄钺去他外公那待了几年,成年后去了炎睚城,再后来又到了云饕城,这么些年过来,薄澈身边的人只有薄钺一个,但薄钺知道,如果哪一天需要的话,薄澈就会像当年捡他时一样把他当个工具推给随便哪个谁。

      薄钺敢作是因为他知道那些薄澈都不在乎,但他心里也明白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他不敢抱怨,稍微奢侈一点的念头也被掐灭,但只要薄澈还留着他,他还把自己当个有用的东西,就算是明知道低到尘埃、贱到骨头,他薄钺只要能得到薄澈的一点关注就心甘情愿。

      秦末拉开塑料帘子推开门进了卫生间,嘴里叼着半根烟,犹豫半天还是拨通了葛琳的电话。背景声音一片嘈杂,按理讲她不喜欢出现在那种人多的地方,秦末皱皱眉:“姬蝮……你在哪呢?”

      “超市,买火锅底料呢!”葛琳哼了一声,换了之手接电话。

      一听就知道她在扯淡,秦末笑着直戳软肋:“你自己吃火锅?你能把菜叶子洗干净吗?”

      贱了吧唧的口气肯定是本尊没差,葛琳把皮箱往脚边挪挪坐在脏兮兮的椅子上:“吃啥菜啊吃肉!这么多天不知道给我打电话,我以为你被薄片了,买点火锅底料准备回去把汤底炖上。”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葛琳不愧是横冲直撞“炎睚”“天阙”“红城”三大城池二十多年的老司机,心机、耍赖、卖嘴皮迄今秦末还没一件事儿能赢得过她。听见对面没啥反应,葛琳叹了口气:“行了,不逗你了。打电话来,是有事儿要我帮忙,还是要跟我商量。”

      有事儿,两件,一件想找她商量,一件想找她帮忙。秦末弹掉烟灰,张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古四思的事儿具体怎么办,秦末还拿不定注意,他想跟葛琳商量商量,但又害怕随之而来的卢常卫。秦末是卢家养大的死侍,但他首先是个人,是人就会有私心。他那么喜欢古四思,又怎么舍得再把他送回去。

      至于另一件事……秦末把烟头扔进马桶里。上午的比赛,打他第一眼看见那个跟在薄澈身后的白西装,秦末就认出来他是鬼见愁,当然不是因为相同的衣服,而是他唯二不是从葛琳哪里学来的绝技之一——辨骨。

      皮能变,骨头可变不了。秦末想到那傻逼死变态在川一堂附近晃悠脑门就出了一层汗,但既然不想让卢常卫找到古四思,他就不能打把葛琳喊来帮忙。怎么办?秦末从兜里翻出第二根烟点上:“葛阿姨,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葛琳:“又来劲了是吧?”

      “从前有个小孩儿叫沉香,他喜欢一只特别漂亮的小狐狸。尽管这只狐狸是黑山老妖家的众多宠物之一,可他们依然在一起玩的很开心”,古四思抱着古歌的样子就他眼前晃来晃去,秦末忍不住弯起嘴角:“但就像所有的童话故事一样,快乐总是短暂的。有一天,一个罗刹鬼从血海跑到了小狐狸周围,沉香想保护小狐狸又害怕自己没那个实力,所以他想到了自己的师傅天山童姥。”

      葛琳挑起精心描画过的细眉,冷哼一声:“谁他妈的是天山童姥?就你是沉香,别人就没一个像样的,秦末,你这么多戏怎么不去考电影学校呢?”

      “能不能愉快地讲故事了?故事就是故事,请不要过于敏感对号入座好吗?”秦末啧啧嘴继续往下说:“问题是天山童姥是黑山老妖的手下,一旦天山童姥救了小狐狸,很快黑山老妖就会知道这个消息,沉香以后也就不能和小狐狸在一起了。那么请问,沉香应该通知天山童姥吗?”

      破旧的车站电流声明显的喇叭开始报站,葛琳站起来跟着人流往前移动,苦笑着回应:“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因为天山童姥实在没空,她手持一柄萱花开山神斧急着去劈山救黑山老妖的儿子二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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