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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chapter14 ...

  •   “说话!”
      我盯着目光四处躲闪的乐婧,第一次用这种夹杂着失望和冷漠的口吻和她说话。
      她是知道的,她的师傅、我这十年为何一直不回天墉城。
      她知道我一直在努力与心魔抗争——事实上,在外散心还是很有成效的,这十年里,我一次都没有陷入过心魔境,就算偶有几次修炼时气血翻涌,也用灵力镇压了下来,不让心魔有机可乘。
      我不想见到陵越。
      甚至连提到他,我都不想。
      “莫要责怪她,”一直沉默的陵越终于说话了,他嗓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却难掩平静下的一丝虚弱,“是我之前嘱咐过她,若是你再陷入心魔境,三日还不能醒来,便通知我前来助你。”
      他的声音,方才还在心魔境里响起,现在听来,却依旧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随着他的每一个字的落下,熨烫在我的耳里,我都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紧紧拉扯着,一顿一顿的痛……大概是思念被压得太久了,听到他的话,对我来说都是一场舍不掉的折磨。
      “芙蕖,我知你不想见我,但若是我不来,你将会身陨道消,我作为大师兄,实在,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这样离开。”
      他说的句句在理,而我反驳他的理由和立场也无……我不去看他的眼睛,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索性将头一撇,对着墙,一声也不吭。
      “师傅,婧儿知错!”大概是我的这个态度真的吓到了小徒弟,床前陡然传来“扑通”下跪的声音,我怔然,连忙转过头去,对上小徒弟一双充满慌张和无措的双眼,黑溜溜水汪汪的,像极了想要讨好我时阿翔的眼睛。
      看到我的动容,似有寰转的余地,婧儿忽而小嘴一撇,眼眶迅速红了起来,再张嘴时就是十分响亮的“哇哇”哭声,“师傅,有点常识的都知道,心魔劫极为凶险,若是困在里面超出二十天,那么大概就再也回不来了。您一声不响的就睡过去了,婧儿着实担心,又一筹莫展,才通知了掌教师叔……师傅您若是生气了,失望了,那就责罚婧儿吧,只是若是再来一次,婧儿还是会这样做……”
      小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要一边抽着气解释,这幅场景委实太过惨无人道。
      我:“……”
      这丫头,就知道这样对付我,十年里也不知道哭过多少次,偏偏我还就见不得她哭。
      无奈的长叹一声,我伸出手要去扶她:“起来罢,为师知道你都是为我好……方才,方才是我错了,不该将情绪都发泄在你的身上。”
      婧儿松了一口气,却还不放心,用红的像兔子的眼睛偷看我,发现我真的不再生气了,这才站起来。谁知大概方才跪得太猛,站起身时踉跄了下,在她身后的黑曜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芙蕖,我想……我们要谈谈。”
      从我醒来就不肯看他的大师兄,这时约莫是见我缓过气来了,瞅着空,低低对我道。
      我沉默了下,还是不肯看他,用轻如蚊呐的声音硬邦邦道:“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大师兄。”
      陵越皱了皱眉,语气渐渐严厉,里面有着一些痛心疾首还有别的什么的意味,“如果你还认我是你的大师兄,这一次,就不要再躲。”
      我还嘴硬:“我没有躲啊……”偷眼看到他差到极点的脸色,终是转了口,小声嘟囔,“好吧好吧,我们谈谈……”
      所有人陆续都离开了房间,顾浒临走前还看了我一眼,似有些不放心,我朝他安抚性笑了笑——现在大概除了陵越,我对谁都能笑得很灿烂。
      “阿翔找了个伴。”
      打死我都料不到,陵越开口和我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于是反应慢了半拍,我忍不住抬起眼皮古怪地打量他半晌,才应了一句:“哦……”
      意识到我的反应太过冷淡,我赶忙又加了句,“等生了小阿翔,我一定也要领只养一养。”话一出口,我便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加什么加,让你多嘴,冷淡的话不是更好!
      陵越看着我的目光变得柔和,唇边也露出一丝笑意,“后山的荷花开了,粉色的,开得很好,里面还有几株白的,像雪一样,十分好看。”
      我忍不住向往起来:“啊……真想看……”
      “你还记得小时候你练功时饿肚子的事情吗?我那时候去给你找了一只鸡腿,你后来一直说想吃,但山上没有野味,”这件事我当然记得,于是点了点头,“其实那是我偷偷下山替你买的,山下有个小镇,镇上有家酒楼,老字号的,前不久庆贺了开店一百年,那只鸡腿,买的就是他们家的,你若是回去,我便带你去吃一吃。”
      “好……”我刚张嘴准备应下,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些不对劲,“我不回去。”
      陵越看我的目光黯了下去,不只是不是我的错觉,里面竟然出现了一丝哀求,“芙蕖,随大师兄回天墉城吧……”
      我死死的咬住嘴唇,让痛感刺激着自己,不让自己心软。
      “你陷入心魔劫十余年,这些年一直凭着修为和灵气将其压制,但到底没有彻底渡劫。这一次,你在战斗时灵气衰竭,便被心魔劫趁虚而入。再来几次,我真担心你真的会撑不住……”
      我突然心里一动,扭过头,死死地盯着他:“大师兄,你是不是想让我回天墉城,请紫胤真人出山,和我爹一起助我渡劫?”
      陵越一震,看向我的目光第一次出现了躲闪。
      我感到心里一阵一阵的疼,胸口堵得慌,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不让这些情感流露到表面上,哑着嗓子,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响起:“大师兄……是不是,对你来说,我只是你修行道路上的一个阻碍?是不是,对你来说,我们的相遇只是一个不得不过劫?我们相处的那些时光,你收下我的剑穗,你和我说对不起……这一切,是不是对你来说,都是要斩断的过往?是不是……什么也不是?”
      陵越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我闭上眼,所以没有看到他眼里的痛苦,甚至不亚于我分毫。
      “那么,你回你的天墉城,你做你的掌教,你修你的道。我的死活与你又有何干?”
      我没有忘记,他说过,他已经渡了劫,而我却一直甘愿困在其中。
      “芙蕖,你……”
      陵越还想劝我,我突然打断他的话,破罐子破摔,声嘶力竭喊道:“大师兄,我告诉你,不管怎样,我也不会斩去这一切!你不要想用什么办法替我渡劫了,我不会感谢你!这一生,我这么认真地活过,该体会的不该体会的我统统都尝过,凡人一生不过短短数十载,我却活了一百年,合该是我赚了!我曾经想要努力修炼来争取更多的时间陪在你身边便当是我一场痴梦,如今在你心中我什么也不是,这梦也成了妄想,我却不想舍掉这个妄想……”
      “说我傻也好,说我笨也罢,大师兄,我不是你,有些东西说断就可以断……”发泄一通,像丢失了所有力气,我躺在床上,无神地看着窗外,喃喃道,“如果当神仙注定要绝情绝欲,那该有多痛苦,这样的人生……多可悲……”
      “芙蕖,我……”
      陵越的声音也出现了颤抖,我缓缓的转过头,对上一双深地沉重的眼眸,那眼底仿佛压抑了太多的东西,一瞬间就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心神俱颤。
      感到自己像是一不小心沉入了一潭死水,里面是我读不懂的悲恸。
      “芙蕖……”陵越慢慢跪在了地上,他像是支撑不住自己的体重一样,一只手扒着床沿,嘴里唤着我的名字,唇角却慢慢洇出一丝黑色的血来,“你错了,神仙,并不是绝情绝爱……”
      他缓缓的,吃力的,说出这句话,眼神努力聚焦,像是想要看清我的脸,唇畔的笑又无奈,又绝望,又解脱。
      我脑袋“嗡”的一声,炸了开来。

      “他的身子怎么会差成这样?”
      顾府的花园里,假山错落,光景明媚。
      陵川坐在我的对面,深深看了我一眼,叹道,“十年前大师兄突然下山,回来后就受了伤,据说是和一条蛟打了一架,背上至今还留有当时生生受的一击的伤疤。回到山上后大师兄一直闭关疗伤,门内大小事务是由我和红玉姐代理。前不久大师兄突然出关,一句话未说匆匆下山,直到几天前收到你的消息我才知道大师兄又出事了。方才为他诊断,却是当初内伤还未痊愈……那蛟不知是何修为,竟能将大师兄伤得如此厉害!而经过这十年的修炼,大师兄的境界不进反退,如今竟是大不如前,而且不知为何,我观大师兄体内,还有新的内伤……”
      说到这里,陵川大为不解:“这几日大师兄可曾又遇到什么劲敌?”
      前段时间我一直是睡着的,当然不知,正要摇头,突见假山后若隐若现探着一颗人头,心里一动,扬声唤他:“顾浒,不要藏了,出来吧,正好有事问你。”
      “没有没有,”顾浒摸摸头溜了出来,显然是听见了方才我们的对话,立刻答道,“这些天,陵越仙长一直守在芙蕖的房里,不曾与什么人有过打斗。”
      陵川皱眉,仍是想不通其中原委,最后索性留下面色不太好的我和小心翼翼瞅着我的顾浒,又去查看尚在昏迷中的陵越的情况了。
      “芙蕖,你没事吧?”
      顾浒坐到陵川留下的石凳上,仔细地观察我的脸色,轻声安慰我:“陵越仙长吉人自有天相,定会转危为安,平安无事的。”
      我笑了笑:“你这安慰人的话真经典,”看到他,转眼我又想起一事,“那日被困幻境,苏病止怎么会将我们放走的?我记得他明明差点要杀我。”
      “……我和他谈了一谈,”顾浒脸色顿时有些别扭,显然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他答应我不会再制造幻境吓人,为了让我放心,还将那个灵物也交给了我。”
      我顿时来了一点兴致,“灵物?是什么?”
      想来,能支撑那么逼真的幻境,必然是个宝贝。
      “是这个,”顾浒笑了下,从怀里取出一方包起来的帕子,慢慢打开,“我担心被人察觉怀璧其罪,就收了起来贴身放着,你瞧瞧,可是什么宝贝?”
      帕子展开了,我霎时愣住了。
      “这是……”我盯着帕子中央的那一块翠色玉石,讶异道,“这不是欧阳少恭身上带的那块烛龙之鳞吗?当初在蓬莱一战,欧阳少恭身陨,这块烛龙之鳞也失去下落,不想居然会在这里出现……”
      说着,我又想了想,天下水流生生不息,当初烛龙之鳞随着蓬莱的消亡沉入海底,时隔多年,现在出现在蕴湖也不是什么不能发生的事情……然而,随即我就发现了矛盾,推翻了自己此前的猜测。
      苏病止拥有这块烛龙之鳞已过三百年,而欧阳少恭才消失一百年不到,这中间的时间误差,显然是无法解释的……也是,大概这世上本来就不止一块烛龙之鳞罢?
      “你果然认识?”顾浒笑了出来,“这块东西对你有用吗?如果有用那就给你吧,反正我是用不到的。”
      我摇摇头:“不了,当初是苏病止捡到的,那便不是我的机缘。”
      顾浒不放弃:“你不是说是那个什么……欧阳什么恭的吗?既然是你的朋友留下的,那就收下吧。”
      我一怔,忽然想,我和欧阳少恭,算是朋友吗?
      一直以来,晴雪他们和他熟,我因为他们也和他算友好,但实际接触并不算多。
      “是我记错了,他的那块应该不是这一块。”我微微一笑,看着顾浒真诚的眼,心里忽而有股暖流流过……被人这么真诚地对待,我已经很久都没感受过了。
      当年的朋友走的走,散的散,后来,我很少再去认识新的朋友。
      “既然苏病止送给了你,那你就留着吧,戴在身上用灵气滋养身体,对普通人也是极好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chapter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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