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箫声·杀命》玉枕寒

2、二 初遇

　　几日之后，楚王一行人马浩浩荡荡的来到了京畿长安。叶芊和相柳也已经想好了各自的计策。
　　李缃到帝都安顿妥当之后，刚得了空，便被礼部侍郎相柳邀请到府里做客。毕竟相侍郎在长安可是名门贵族中的翘楚。
　　相宅华丽内敛，飞檐斗拱，满庭花树，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华贵轻奢之气。相宅的美名首屈长安，更多的还是因为相柳家里藏有美酒数千。
　　酒过三巡，宴席即撤。微醺的楚王在相宅溜达，吹吹自己身上的酒气，在这阔绰的庭院里随意赏赏院子的景色。正站在回廊处的楚王，忽的听闻一阵悠扬的声响传到耳边，便寻着声音去找。
　　只见后院假山小湖旁边，一个白衣男子静默地端坐着，手上正抚着一把竖箜篌。乐声如幽兰泣露，似昆山玉碎。八爷立在回廊静静地听完那人弹完一曲。刚想转身，眼神却与之正好对视。那人不曾开口，眼睛却像充满着灵气似的一直盯着自己。
　　“在下李缃。冒昧打扰阁下雅兴。”李缃转身客套地对那人笑说道。
　　那人依旧只语未言，起身放下箜篌走到了回廊。那双桃花眼含着笑意看着他，脸上表情淡淡，只是好奇地打量着楚王。
　　李缃看着眼前这位白衣少年，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上是一弯清秀的眉，身形有些文弱纤瘦。他的头发只是用发带扎成一束，并没有绾成发髻也没有戴帽巾，的确是少年该有的打扮。身上所穿的衣服并非上好的丝绸织锦，而是极为普通的粗布。
　　相侍郎的客人里会有这样穿着寒酸的吗？眼前此人到底是何种身份，是相侍郎的仆从还是他的嬖童？
　　“不知阁下姓甚名谁，也是这家主人的客人吗？”听闻楚王这番问话，那人歪了歪头瞧着李缃，眨了眨幽黑的眼睛，否认地摇了摇头。
　　楚王不知所以，心道：“他竟是哑的，真是可惜。”
　　白衣青年依旧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对刚才的话充耳不闻。默默地看他的表情十分扫兴遗憾似的地看着自己。
　　这时，相柳很凑巧地出现在楚王身后。“王爷，您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无妨，本王就是随处走走，吹吹风醒醒酒。相侍郎无需担忧。”李缃摆了摆手，笑道。
　　对面的那个白衣人依旧是静静地看着他们，表情淡淡。见相柳过来，便稍微欠了欠身，算是到了礼数。
　　“这位也是你家的客人吗？”李缃看着那人，问相柳道。
　　相柳呵呵一笑，说道：“他叫洵，是我府上的乐师，精通音律。虽不能言，耳目是好的。若是王爷喜欢，大可带他回去。就当是我送给王爷的一份礼物吧。”
　　“既然是相侍郎的美意，本王岂有拒绝的道理。”李缃满脸堆笑，心情大好。
　　白衣人听闻相柳和楚王的话，表情惊愕了一下，眉目低垂，眉头微皱，露出一副泫然的表情。李缃这时走近他的身边，试图将他揽进自己的怀里，那人往后躲了几步，楚王只好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好啦，你不要难过。”
　　白衣青年有些拘谨地站在一边，抬脸用那双眼角微红泛着莹莹泪光的清澈眸子看李缃和相柳，双手有些紧张地绞在一起。
　　“你跟着楚王要比在我这里过得好很多。楚王殿下是不会亏待你的。”相柳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解释是否受用。
　　“你可愿跟我？”楚王向他伸出手，唇角带着一丝笑意。
　　白衣人抬起右手迟疑了许久，才抓住了楚王伸向自己的手，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李缃带洵离开相宅的时候，洵一个劲地看着相柳。眼神似是带着不舍，又带着几分幽怨。相柳给了他些银钱，只是和他简单的告别，要他好好地服侍好八爷。当他与相柳对视的一瞬，唇角却微微上扬，眸中透出慧黠之意。
　　“放心，本王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李缃把寻拥入怀中，动作亲昵地摸着洵雪白的脸颊。
　　生得如此漂亮标致，又通晓音律，真是一个妙人。唉～唯一可惜的就是不会说话。不过这样也好，有些事情他是不会说出去告诉别人的。

　　李缃一开始也只是觉得洵有着谪仙之姿且高情雅致，加上又见他刚才梨花带雨泫然欲泣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怎会不收留他呢？毕竟也是相侍郎送他的一份礼物嘛。
　　楚王在京城有一处宅院，这次来京随行的除了王妃还有几房侍妾。好多人住在一个庭院里，勾心斗角肯定少不了，洵在这楚王府的境遇不用想也是很尴尬可怜。
　　不过，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只是楚王李缃而已。别的事情他并不在意，这也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李缃倒是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并没有亏待他，让他受什么委屈。吃穿自是不愁，绸缎织锦的长衫换下曾经的粗布白衣，甚至还送给他了一支新的绯玉箫。为了掩人耳目，把他安置到了不与那些女子接触的南苑。
　　府里下人知道了楚王在南苑里养了一个十分漂亮的男子，据说是从外面带来的乐师。但是，他们并没有见过洵的模样，也并不知道他不会说话。
　　这事七传八传的，终究还是让王妃和侍妾们风闻听说了，王妃倒是没有表示生气，毕竟她可是个“大度”的女子。那些侍妾们成天争风吃醋，如今王爷还领来一个男人？不用自己下手做什么，恐怕她们一定按捺不住了。
　　楚王下午回南苑去看洵，却见到满目狼藉，到处都是器具的碎片，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洵乌发披在身上，有些凌乱。他低着头浑身打颤跪坐在床上，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那支箫。
　　“这是怎么了？她们来找过你了？”李缃坐到洵的身边，问道。
　　洵依旧是低着头浑身打颤，受到什么惊吓似的。李缃坐到他的身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洵这才抬头看着他，眼圈红红的，脸上带着扭打的污迹，看上去真是可怜。
　　洵把怀里的玉箫放下，伸手一下扑倒李缃的怀里，在他的脖颈像只猫儿一样偎依地蹭着。
　　“好啦好啦，我会惩治她们的。”李缃轻轻拍着洵的后背，笑道。
　　洵却一边摇头，一边用手比划着什么，意思大概是让自己不要这样做。
　　“你受了委屈，为什么还要对别人求情？”
　　洵这次比划不出来了，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那双眼睛里带着哀怨，带着难以说清的忧虑。
　　楚王当然不会知道，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藏有的意味，看似清浅实则深邃。如果洵只是平凡普通的哑乐师，一切也不会有后来的发展。
　　只可惜，机关算尽，局中之人终究是孑然一身空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