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山上的小狼妖》澹台晴

61、第61章

　　拜寿之时，老寿星沈大将军先与晚辈及贺寿者一同拜过圣上寿联及寿礼，感谢皇恩浩荡。

　　之后，沈大将军才能正面端坐，接受晚辈及前来贺寿者的拜礼。

　　家属、宗族、戚友及同僚都一一行拜礼并颂念祝贺言辞，是为拜寿。

　　沈大将军年逾七旬，看到拜寿的家人济济一堂，长者已知天命，幼者尚在襁褓，儿孙个个争气，无有无用之人。

　　就连厅堂侧室用来放置笏板的小榻都被重叠堆放的笏板挤满，真是前所未有的尊荣光景。

　　这一切，除了因为他一生戎马，为圣上立下赫赫战功，更重要的是他是圣上最信任的将领。

　　沈大将军不是世袭出身，也并非平步青云。

　　他早年参加武举，以“异等”的成绩补任左卫长史，之后兢兢业业，积累寸功，一直升到太守之职。

　　但也仅仅是正常升迁，并未被谁青眼有加，也没有得到朝廷重用。

　　后来，因广平郡王受宠于明宗，不仅为其选择名士为侍读，还选择了武将教他功夫韬略。

　　他因为作战经验丰富成为了教授广平郡王的武将之一，由此改变了他的一生。

　　广平郡王为人谦和，礼贤下士，跟他尤其投缘，最喜欢问他各种实战问题。

　　当时柳氏宠冠后宫，朝廷佞臣当道，明宗的两任宰相皆与太子不睦，意图打压太子势力，而明宗也怕太子羽翼过丰只做壁上观。

　　太子先后卷入韦坚、杜有邻两次大案，为保全自身，先后与太子妃韦氏、良娣杜氏离婚并断绝关系，忍辱负重才使得太子之位不被废除。

　　虽然后来明宗为了表明他并无废太子之意，将抚养他长大的姨母的孙女张氏指婚给太子作为良娣。

　　即便如此，太子的日子也并不好过，每日在明宗面前都是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太子的日子不好过，身为太子嫡子的广平郡王当然也不好过。

　　虽然为了巴结明宗，广平郡王迎娶了宠妃柳氏的姐姐韩国夫人的女儿为正妃。

　　但正妃仗着母家势力，嚣张跋扈，从不把广平郡王放在眼里，郡王日日隐忍，心情十分郁闷。

　　广平郡王高瞻远瞩，当时已经预料到了日后的国之乱象，于是尽可能地暗中与有实力的武将结交。

　　为了避免被勾陷，特意选择了像沈将军这种没有身家背景又不太受重用的实力武将。

　　广平郡王的苦心没有白费，后来朝廷叛乱爆发，太子借此登基为帝，收复兵权。

　　经过精心筹备，以广平郡王为正副元帅、沈将军为中军、李将军为前军，王将军为后军，于香积寺以北横亘三十里，与叛军十万人展开决战。

　　这场血战一直从午时打到酉时，直到夜幕降临，敌军溃逃而去，战场上留下六万多具尸体。

　　这场决战，不仅收复了京师，也为广平郡王的将来铺平了道路，同时将沈大将军与广平郡王的命运紧紧连在了一起。

　　朝廷自叛乱之后，元气大伤，始终处在动荡之中，并没有恢复昔日的荣光。

　　这对百姓而言自然不是好事，但对沈大将军而言，却是安身立命之本。

　　裴少俊离不开沈大将军，沈大将军就地位稳固，不用担心“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伴君如伴虎，古往今来，能得善终的武将屈指可数。

　　沈大将军年轻碌碌，中年厚积薄发，为朝廷江山永固立下汗马功劳，功高却不震主，权重却不为人构陷，实属难得。

　　如今满堂生辉，满床笏板，活着迎接七十大寿，更有圣上的无上恩宠，真是上天垂怜，不胜惶恐。

　　沈大将军感慨结束，众人也贺寿完毕。

　　此时，便有侍从引领大家入席。

　　宴席设在院里，搭了一色大红暖棚，三面合围，围着南面数月前特意搭建的教坊彩楼。

　　北面为寿星席，东面为男宾席，西面则为女宾席。

　　暖棚里红毡铺地，红缎金绣寿字坐垫，除去寿星席，其余席面全都用红色面子青墩黑漆矮桌。

　　桌上一色金银器皿，熠熠生光。

　　入席之前，侍从们已经在每桌放置了环饼、油饼、枣塔等陈设的糕点果品，其次是各色果子。

　　每桌上又有生的葱、韭、蒜及醋各一碟。

　　三五人共置浆水一桶，桶内放勺数枚，有侍从立在一旁，随时添补。

　　教坊的乐队，皆列于彩楼下的彩棚中。

　　乐器分为数种。

　　最前排列拍板，十串一行，后面是清一色的螺钿琵琶五十面，接着列有箜篌两座。

　　箜篌高三尺许，形状如半边木梳，黑漆底色，螺钿贴绘，下有台座。箜篌上安有二十五根弦，有一人跪着用双手交互弹拨琴弦。

　　伎人都是一色的装束随乐器依次排开。头裹长脚幞头，着紫、绯、绿三色宽衫，腰束镀金凹面腰带，十分的整齐精神。

　　其次是在高高的鼓架上的两面大鼓，彩绘花底描金。

　　击鼓人身穿背后结束宽袖衫，套黄色窄袖，垂挂丝带，鼓棒也是描金彩绘。击鼓人两手高举，交替击鼓，宛如流星。

　　其后有羯鼓两座，安放在小桌上，鼓手两手皆执鼓杖击鼓，与大鼓一起擂动。

　　还有铁、石制成的方响，悬挂在金漆彩绘的架子上，架子两端皆挂有流苏。

　　最后是箫、笙、埙、篪、觱篥和龙笛之类。

　　宾客尽皆入座之后，寿宴开始之前，会有侍从先奉上寿面。

　　寿面长达数尺，不可切断。

　　贺寿宾客在吃寿面时，第一筷子不能直接吃下，要放在面前的空盘中，意思是为寿星“添寿”。

　　第二筷子才能吃下，但吃下之前，要挟起面条在碗中画个圈，称之为“画寿”。

　　寿面食毕，寿宴才正式开始，行第一盏酒。

　　首先鼓乐齐奏，入席者按顺序喝酒，一起向天祝寿，为天子庆贺太平盛世，然后才是舞人入场。

　　先是独舞，后双人舞，最后再次独舞。

　　第二盏酒时，入席者按顺序喝酒，向沈大将军祝寿，然后才奏慢曲子，出三台舞蹈。

　　第三盏酒时，入席者按顺序喝酒，沈大将军拜谢祝寿各人，然后百戏艺人入场，表演大角抵、鱼龙蔓衍、跳丸、跳剑、绳伎、舞盘、舞轮、长蹻、跳铃、掷倒、跳剑、吞剑伎、上竿、走索、球蹈、橦悬、拔距、扛鼎、逾刃和舞狮等。

　　三盏酒过，才开始上菜，可以轻啄慢饮。

　　此轮菜肴有花炊鹌子、荔枝白腰子和饺子等。

　　第四盏酒时，合奏大曲。

　　此时奉上下酒菜肴，有炙骨头、三脆羹、羊舌签、蛤蜊生和白肉胡饼等。

　　第五盏酒时，琵琶独奏，小儿队舞入场，且舞且唱。

　　此时奉上群仙炙、天花饼、太平毕□□饭、缕肉羹和莲花肉饼等下酒菜肴，然后稍作休息，宾客闲话饮食。

　　第六盏酒时，笙奏起慢曲子，说唱“八仙拜寿”。

　　此时奉上沙鱼脍、鸳鸯炸肚和蜜浮酥捺花等下酒菜肴。

　　第七盏酒时，奏慢曲子，女童队入场，着锦绣之衣，作莲花舞。

　　此时奉上排炊羊、胡饼、炙金肠、五珍脍和螃蟹清羹等下酒菜肴。

　　第八盏酒时，奏慢曲子，说唱“麻姑献寿”。

　　此时奉上独下馒头、肚羹、洗手蟹、南炒鳝和血粉羹等下酒菜肴。

　　第九盏酒是收场酒，奉上升平炙，即鹿尾鹿舌所拌菜肴，之后，宾客作鹿尾赋以贺。

　　之后奉上主食，有二色茧儿、肚子羹、笑靥儿、小头羹饭，伴有脯腊鸡等。

　　收场酒后，寿宴才算结束。

　　最后，由寿星打赏教坊乐师，退场。

　　随后宾客顺序退场，教坊乐师随之退场。

　　前面送迎宾客的仆从下人各执其位，大门敞开，送宾客归家。后面角门打赏教坊乐师，送其归还。

　　送完宾客，老寿星及眷属亲友还要齐聚寿堂，祭祀福、禄、寿三星和麻姑。

　　全部结束，才有仆从下人来收拾宴席，清点器物，洒扫归整。

　　第二日还会有人来补贺寿辰，会有小宴宾客，却不似正日那样隆重热闹了。

　　一场寿宴，前后三日，圣上授意，永和公主经手，筹备了月余，终于风风光光地结束了。

　　之后的十年间，圣上对沈大将军愈加恩宠，虽然逐步削弱了他手中兵权，却不断为他加官进爵。

　　永和公主的小女儿沈暶降生的同年，郡王府迎来了沈大将军的八十大寿。

　　圣上同样为沈大将军风光大办，庆祝了八十大寿。

　　又过了一年，宫中突然传出了圣上重病的消息。

　　消息传出的第二日，圣上便下达了令皇太子裴吉监国的制书。

　　消息传出的第三日，宫中便传出了圣上驾崩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