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雪炎舞

3、楚楚（3）

　　我低下头默然不语，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确，彦君的前世，也太不厚道了，换作是我，恐怕也会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吧？

　　等等！我在想什么？眼前的彦君可是面临着生命危险啊！就算他真的对不起楚楚，那都是前世的事情了，前世的彦君早已经死了，不知道轮回转世了几次，才变成现在的彦君。他什么也不知道，他完全是无辜的啊。

　　可是眼前的美女是个妖怪，不知道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我俩就算想正当防卫也没办法制服她呀。

　　该想个什么办法，能让我俩全身而退呢？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我想我想我想想想——有了！

　　“那个……楚楚美女啊，你看现在彦君昏迷不醒着，你这样杀了他也没意思对吧？而且他欠你那么多，那么忘恩负义，杀了他简直太便宜他了，还会脏了你的手……你看，要不要给他来个天照月读，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嘿嘿，你先把他弄醒，我告诉你怎么做——”

　　“少废话！”没想到楚楚一个掌风将我扇翻在地，柳眉高竖：“我不用你教我怎么做！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妈的，臭女人，最好别让我发现对付你的办法，否则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的胳膊正好磕在了一块小石子上，痛得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等我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时，她已经站在了彦君的身前，专注地盯着彦君的眼睛，一言不发。

　　彦君仍旧躺在地上，却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直视着她的眼睛，毫不畏惧，大有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气势。

　　“你知道吗？从你五岁的时候，我就开始注视着你了……”沉默良久后，楚楚忽然开口了，声音有些颤抖，“你应该还记得吧？小时候的自己收养过一只黑猫，每天都要抱着她逗她开心……你奶奶说黑猫是不详的东西，要打死她，你苦苦哀求……”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那只黑猫，是为复仇而来！无论你对她再好，她都不会再心软了！”

　　“那只黑猫每晚都在吸收你的阳气，所以你才会那么体弱多病……对了，你之所以资质那么愚钝，也是因为我封印了你体内的灵识的缘故！哈哈，可笑的是，这一世的你，仍旧还想着考取功名，却不看看，自己是否有那个能耐呢？”

　　彦君目光直视着远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你的奶奶倒是很厉害，居然想到用狗牙来对付我！可惜呀可惜，她只是一个凡人，就算有神器在手，却依然对付不了我……”

　　彦君的身子陡然一震，惊讶地看向楚楚，张口欲说什么。

　　“想起来了是吗？”楚楚轻蔑地一笑：“没错，你七岁时的经历……那并不是一场梦。”

　　“不是梦？”彦君惊讶地问出声：“狗的幻影和猫的幻影打架，猫扑向奶奶，咬了奶奶一口……那都是真的吗？”

　　“没错，就是你收养的那只猫，那就是我啊，哈哈哈哈……你不知道吧？你的奶奶前世就是那个把公主指婚给你的太后，若不是她，皇帝也不会想到让你娶公主……你可知道，我是有多恨皇家那些人？”

　　“尤其是……”楚楚越说越激动，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表情也是一片恍惚。看她的样子，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从回忆中走出来，完全就是在自说自话嘛。趁此机会，我悄悄蹭到彦君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快点离开。

　　彦君看看我，再看看楚楚，一时犹豫不决。

　　“哎呀，发什么呆？快走呀，不然待会儿没命了！”我试着蹭远一些，看到彦君还在犹豫，没好气地转过了头不再理他。这家伙，还不会同情心大发，准备用生命回报这位美女吧？我可不要陪他把命搭进去。

　　“回来！”只听一声怒喝，我无奈地停住了脚步。唉……我就知道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逃走的。

　　“你说，我要杀张彦君，究竟应不应该呢？”美女居然一瞬间就出现在我的左侧，在我耳边冷冷发问。

　　“嚓，你以为你是谁呀？爱上了人家人家就得娶你啊？人家根本就对你没印象好不？给你点阳光你就以为是爱情了？”豁出去了，反正也逃不了了，索性就有尊严地死去，你是猫妖就了不起啊？变了鬼我也能有本事对付你！

　　“你也不看看你长得啥样，一身黑不溜秋的脏毛，长得也不可爱，叫得也难听，黑猫不吉利呀，谁沾谁倒霉呀，懂不？彦君不要你是明智的！就是不爱你又怎么样？就是要娶公主又怎么样？人家公主有家世有气质，白富美高大上，子孙后代都会跟着享福！哪像你？穷屌丝一个！彦君娶了你能有什么好处？跟你生一窝猫崽子吗？”我怒上心头，越说越得意，看着美女的面色越来越苍白，眼泪又开始在眼眶打转，心里无比快意。

　　“死猫妖，你还是回到你的深山老林里好好修炼吧，别想着谈恋爱，要积德呀！你看你，人家不娶你你就要杀了人家，以后谁还敢娶你啊？你还是回到深山老林里好好修炼，争取早日得道成仙，别出来祸害人……”

　　“我娶你！”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我的滔滔不绝

　　“谁？”我连忙扭头四顾，没有外人呀？难道是——“彦君？”

　　彦君深深地看着面前的女子，表情温柔：“是我对不起你，有负于你，所以我想要补偿你——楚楚，当我女朋友好吗？”

　　我目瞪口呆，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

　　楚楚也是。不过她显然反应比我快得多，只是呆了一瞬间，便开始仰面大笑起来，充满嘲讽和不屑。

　　“张彦君，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能放过你吗？拿命来！”美女又来了个瞬身之术，在我还未反应过来时，“哧——”的一声，我便听到了一声钝钝的、闷闷的声音。

　　血的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楚楚的手——不，应该说是爪子，长达三寸的指甲，从彦君的前胸穿入，又从后背透出，血一滴滴地从她的指尖流下。

　　我惊骇地看着面前的一幕，喉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一般，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你知道吗？从我有印象梦到一个女孩子时，就非常想见到这个女孩子了……”彦君的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手艰难地抬起来，伸向楚楚的脸，嘴角开始有鲜血涌出，他温柔地低声说了一句：“这样……也好。”

　　楚楚脸上的杀气一点点淡化，但表情还是冷漠的，冷冷地别开头，不为所动。

　　“不要杀江辰……求你。”彦君伸向楚楚脸的手，落在了她插进自己心脏的那只手臂上。

　　“别伤害我的家人，还有，对不起……”彦君缓缓闭上眼睛，身体开始向地面滑落。

　　“不要啊，彦君——”我终于找回了我的声音，也恢复了神志，连忙跑过去扶住了他。

　　“不要怪楚楚，这是……我欠她的……”彦君说话显然很吃力，我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手忙脚乱地在身上翻找着，“手机呢？手机在哪里？得赶快叫救护车来啊……”我哽咽地自言自语着。

　　彦君吃力地从兜内掏出一把钥匙，嘴唇翕合着，却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但我知道，他肯定是要我帮他保管什么东西的。

　　“臭婊子！你在哪里？给老子滚出来！我们决斗！”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愤，冲着周围怒吼。

　　四周一片空旷，楚楚不知到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彦君，彦君……你醒醒啊……”我哽咽着轻声呼唤，轻轻拍打着他的脸，指望着他能醒过来。

　　身后汽车的喇叭声响个不停，似乎是在催促着我别挡路，但我充耳不闻。

　　等等，喇叭声？

　　我连忙抬起头，不知何时道路上已经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我连忙拦下最近的一辆汽车，背起彦君便让司机直接去医院，不顾一车人惊讶的表情……

　　一个月后。

　　我提着一兜水果去看彦君，他不在。我也不担心，自来熟地和彦君的家人攀谈起来。

　　彦君的家人完全相信了我编的“彦君见义勇为，勇斗持刀歹徒，不幸负伤”的英勇事迹，毫不怀疑。我不由暗暗感叹，看来他家人的确和他一样，被楚楚吸走了“灵识”啊。

　　刚想到楚楚眼角的余光便发现多了一个人影，我也不在意，当作没看到。

　　看她直直地向彦君的床头走去，我停下话头，掏出脖子上戴着的狗牙把玩起来，不顾面前的女子一脸愤怒的表情。

　　打一巴掌再给颗糖吃？抱歉，彦君能接受，我可接受不了！把人家插到半死不活再来天天探望人家，小姐你闲着没事干啊？

　　来就来吧，偏偏挑彦君不在的时候来，你是故意的吗？

　　“彦君！”远远看到彦君走过来，我连忙惊喜地喊了一声，向他招了招手。

　　微微侧头，看向身边，果然，楚楚已经不见了。我偷偷一笑。

　　“彦君，出院手续我们已经办好了，这就走吧。”彦君的家人看到他回来，纷纷站了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嗯。你们先走吧，我有事要跟辰辰说。”

　　彦君居然有事要跟我说？还要支开家人？什么要事啊？这么神秘！

　　“喂，你看到楚楚了没？她有没有来过？”彦君小声问道，居然有些脸红。

　　“不是吧？大哥，你真的喜欢上她了？”我惊讶地问出了声。

　　没错，从那日被楚楚咬过一口后，我的眼睛便能看到一些旁人看不到的东西——在我很多次指着彦君看不到的人问他那是谁的时候，他便发觉了。

　　自然，他的护身符也送给了我，一是帮我壮胆，二是楚楚怕那个狗牙，他也不会再戴了。

　　至于那颗圆圆的东西，竟然是一粒救命灵丹，托它的福，彦君才得以转危为安。

　　“那不是白白给医院送了一笔钱？为什么不早点出院？”我曾经不满地发问。

　　“做戏就要做得像一点嘛。你见过哪个被捅得快死的人过不了几天就又活蹦乱跳了？”彦君扬了扬眉，显然很得意于他的“聪明”

　　“咦？我发现你小子被插过一次后居然变聪明了？楚楚没把你的灵识吸走吗？”我故意把“插”字咬得很重，一脸促狭地打趣。

　　听到“楚楚”二字，他的目光却黯淡下来：“为什么我就不能像你一样看到她呢？”

　　“算了吧，等你能看到阿飘的时候就不会这样想了。我还想找她把我的这种能力收回去呢……当然，现在我还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万一让她发现她的牙齿居然有这种功效，那还得了？”

　　说话的时候，一个阿飘刚好从我身旁经过，看了一眼我和彦君。我也装作未发觉。医院里鬼魂很多，我也习以为常了。

　　正是因为看到楚楚帮彦君驱赶妄图附到彦君身上的鬼魂，我才知道，楚楚还是爱着彦君的。

　　我比彦君聪明多了，知道楚楚为何要对他避而不见。她还在犹豫。彦君还是彦君，但已经不是她的彦君了。

　　我也懒得当爱情专家。他们两个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虽然我对人妖恋比对人人恋多了那么一点兴趣。

　　好吧，彦君，你加油吧！祝你早点看到楚楚！

　　万一你们以后真的结了婚，且婚姻幸福的话，我也会考虑一下，要不要找个神仙或者妖精当女朋友了。

　　当然，女鬼的话绝对不行，哪怕她长得再漂亮——比如此时迎面飘过来的一位黑长直无刘海的女鬼，她看向正在帅气无比地整理发型的我，咧嘴嫣然一笑，惨白的脸给人的感觉不是享受，而是瘆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