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说的是》笙糊

9、第九章

　　妍卿挑着两桶衣服来到河边时，早有好几个村妇东一堆，西一撮围在一起洗开了。

　　突见她这个生面孔，那些村妇便好奇的盯着她看。被一群人这么盯着看，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她便往上游走了几步，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放下木桶开始洗衣裳。

　　却不想这举动竟惹来了闲话，只见一长得尖嘴猴腮，满脸雀斑的年轻妇女啐道：“这是谁家新来的媳妇，这般不懂事。见着咱们这些人连打个招呼都不会么。”先开口发难的正是吕家村村长的侄媳妇周氏。这女人仗着家里大伯是村长，又是吕家村最大的宗族。就连族长都是他们家的人。所以平日里一向嚣张跋扈惯了。多数村民都奔着息事宁人的心态不愿得罪她。久而久之，这周氏便越发当自己是盘菜。

　　老吕家隔壁的郑氏小声回道：“不是咱村的新媳妇，是吕老根家二儿媳妇前头生的女儿。”郑氏和吕周氏一向都水火不容。老吕家每日里打进打出，全村人过来围观，郑氏绝对功不可没。

　　“原来是个拖油瓶呐，长得倒是有模有样。”接话的是汤吕氏，因着他们家在县里开了家饭馆，所以算得上是吕家村的富裕人家。最近又有一块地要买，汤吕氏丈夫一直在找村长疏通却没成。于是汤吕氏便可着劲儿巴结奉承周氏，想着或许能从周氏这边走个关系。

　　“听说冯氏前头嫁的那个男人是个教书的。如今看来这女儿到和咱们农村小娘子不像。”这说话的正是住在老吕家屋后的王氏。王氏家是吕家村的外姓，刚搬来那会儿可是吃了不少吕周氏的排头。所以两家一直都井水不犯河水。

　　“还别说这小娘子长得可跟县里姑娘一个样呢。瞧瞧这皮肤白得跟雪似的，这身段也是凹凸有致。这气质可不比县里那些个大家闺秀差呢。这般好的相貌条件以后定能找个县里的富户。”刘氏看到条件这般好的女子，忍不住发挥媒婆的职业本能，滔滔不绝的将人从头至尾评论打量个遍。

　　“刘媒婆你可别看岔了，我听说这冯氏的女儿好似被退了婚才让吕大江去接了回来。”王氏家里有一个适婚的女儿，听说刘媒婆在这十里八村都是很有名气的媒人，一般人她还不肯做媒。王氏便多次上门找她做媒，却不想都被她推了回来。心里那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这会儿竟然听到她这般殷勤的夸赞老吕家的人顿时心生不满。

　　“退过婚的，这可不好办了。”刘媒婆呐呐的自言自语道。

　　“原来是被退过婚的女人，可不是浪费了那副好皮相。”原本还有些妒忌人家长得漂亮有气质，这会儿一听说是退过婚的，顿觉得没什么好嫉妒的。毕竟在凤国，好人家挑媳妇都不会选退婚的女子。

　　“也怪可怜的不是，我看她这年纪想来也要及笄了。这一退婚，好姻缘可是轮不到咯。”

　　妍卿只是在上游洗衣服，下游这般激烈的讨论她这个当事人。是真当她耳朵聋了还是怎么的，这么毫无顾忌的当着本人的面嚼舌根。被这般不堪的议论心里哪里有不气的道理，可她转念一想，也觉得没必要和这些女人一般计较。

　　虽这般想，但妍卿还是一边洗衣裳，一边细听她们聊天。一开始这帮人还围着她说个不停，见她这个当事人不声不响顿觉没趣，没过多久便转移了话题开始议论村里最近发生的趣事。

　　从这些村妇嘴里到让她了解了吕家村不少事。也清楚吕周氏在吕家村有多不待见人。不仅老吕家前前后后的邻居都和吕周氏吵过，打过。连老吕家本家亲戚也都因为吕周氏有过嫌隙。这吕周氏可真算是个顾人怨。

　　从这些人话里行间，妍卿明白，村里对老吕家有诸多看不起。想来有几部分原因，一来定是吕周氏平时不安份与诸多人结怨。

　　二来老吕家的条件在吕家村属于下等户，自古以来穷人家总会被村里人瞧不起。从吕家娶的媳妇里也可看出，三个媳妇都是外村的，说明本村没人想嫁来老吕家。大房朱氏过日子是好，却长得实在抱歉。她娘冯氏是挺好的，但在凤国民风如此保守的现状，退过婚的女子都难嫁人更何况是守寡的。大多还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才娶寡妇。即便那男人也是鳏夫，人家也还是想娶黄花大闺女的。三房魏氏虽说是县里的，可却是个好吃懒做的主。估计也是在县里找不到人家嫁才会嫁来老吕家。毕竟吕老三还顶着一个读书人的名头不是。

　　给予以上两点，老吕家在村里实在没什么地位，也不受村里人待见。

　　默默地洗好两大桶衣裳，差点连腰都直不起来。不过好在今天得到了很多关于吕家村咨询。也不枉被一群村妇从头到脚谈论了一遍。

　　不甚熟练的挑着两桶湿重的衣服，一路上盘算着，等会儿衣服让春菊帮着晾，自己就可以去屋后摘些蔬菜做饭。

　　还没走近院子，便听到屋里传来打骂声和小孩子嚎啕大哭声。妍卿心里有些疑惑，那吕周氏不该这么早就回来了啊。这会儿在屋里撒泼的是谁？不多想赶忙加快步伐推门探看究竟。

　　却见那吕荷一手拿着一根细竹条，一手拎着吕春菊的衣领，边打边骂。小女孩想躲却挣不开吕荷的钳制，生生被她打得满身都是条条红痕，小脸早已哭得涨红。

　　“住手，你干什么呢？”妍卿赶忙扔下木桶，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吕荷欲落下的右手。

　　那吕荷一手被人从后面突然捉住，微微一愣，转眼看见是妍卿。顿时气得破口大骂：“你是个什么东西，我教训这死丫头，你管得着么。我们吕家看着你可怜，好心收留你。你这会儿到竟敢管起我的闲事来了。简直不知死活。”吕荷一把甩开她的手，还欲再打人。

　　“……妍……妍姐姐，……姑姑说是我偷吃了早饭，可我一直都在后院喂小鸡和猪仔啊。”小女孩抽抽噎噎的向妍卿说道。

　　妍卿实在看不过吕荷这般蛮不讲理，上前一步将吕春菊从吕荷身边拉了过来。这会儿吕荷更加不肯善罢甘休，尖叫着：“你一个拖油瓶竟然还敢欺负到我头上来。待会儿我娘回来，看她怎么收拾你。你若识相的就现在给我磕个头认个错。我便将此事就此作罢。你若这般不懂规矩还不依不饶，那我便连你也一起教训了。咱们吕家断断是不能出这种喜欢小偷小摸不懂规矩的人。”

　　“小春都说了不是她偷吃的，你也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一顿打。由你这么做长辈的么。”这吕荷确实心狠，这般大的孩子生生被她打得满身是伤。就算她是长辈也不该这么没轻没重的毒打孩子啊。

　　“那份早饭是我娘留着给我吃的，这屋里除了她会偷吃，还有谁会这么做。”吕周氏平常都会准备两份早餐给他们兄妹两留着。今早她一醒来，便如往常那般去里锅拿早饭，却不想什么都没有。她还不信便又在一边找了找确定没有。她就知道自己那份早餐定是被哪个贪吃的丫头给偷了。

　　正在那时，吕春菊从后院喂好小鸡和猪仔出来。吕荷一眼便想到定是这死丫头偷吃了她的早饭。于是也不问清楚，从旁边拿起一根细竹条。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是一顿打。

　　“你这么问也不问上来就打人？还把这么小的孩子打成这样。你只是她的姑姑，这般打法，到时候怎么跟她娘交待。”妍卿微微侧身查看小女孩的身子。凡是露在衣服外的皮肤都被吕荷那女人抽的伤痕累累。那条条触目惊心的红痕，看着都让她鼻酸。她就想不通了，吕荷这死女人是天生没同情心的么。

　　吕荷咽了下，想到朱氏那日拿着菜刀那股凶狠样，心里到有些害怕，但一想到朱氏对这个女儿一向都是不待见的，想来也不会怎么样，于是嘴硬道：“我是为她好才打她的，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小偷小摸，以后长大了可还得了。”

　　“我……我真的没有偷吃早餐。妍妍姐姐帮我把饲料桶拎到后院，我就一直在那里喂小鸡和猪仔。”小女孩抽抽噎噎的重复诉说着自己的清白。

　　“哟，我当是什么事呢，一大早就在这里骂骂咧咧的。”一直在房里的魏氏此刻若无其事的从三房慢悠悠的踱出来。

　　“三嫂你来得正好，我在教训这偷吃我早餐的丫头。这拖油瓶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来训人。她也不想想自己也就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这会儿还敢管起我们家的事来。”吕荷一见有帮手来了，顿时又嗓门大了起来。

　　魏氏听完吕荷的话，竟有些尴尬的微微撇了撇头。妍卿一直都盯着魏氏，这屋里当时可不只有吕荷跟小春。不是还有魏氏和吕老三么。吕老三自是没必要偷吃，既然不是小春，那就只剩下魏氏嫌疑最大。素闻魏氏平时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如果被她偷吃了嫁祸给小春或者是她也不是不可能。

　　“三婶娘是刚刚起床么？”

　　“自是刚刚起床，要不是被你们吵醒，我还得再睡会儿呢。”魏氏说着假装睡得还不过瘾，张嘴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妍卿眼尖，一眼便看到破绽，便道：“你的早饭绝不是小春偷吃的，我知道是谁偷吃了。”

　　“哟，不是她难道是你偷吃了。”魏氏嗤笑的看着她道。

　　“莫不是你偷吃的。”吕荷恶狠狠的瞪着妍卿。

　　“那个偷吃早餐的人不是我也不是小春，除了我俩，这屋子里不是还有三婶娘么。”

　　吕荷闻言转头看向魏氏。魏氏有些恼怒，呵斥道：“你怎就听她挑拨了呢。我怎么会来偷吃你的早餐。”

　　“三婶娘你说自己是刚刚起床，可为什么门牙上会沾着今儿早饭的配菜。我记得昨天中午可没有这道配菜的呢。”吕家只吃早中两餐，昨天中午吃的配菜是腌萝卜。这儿早上的配菜才是咸菜。她一个没起床的女人怎么会在门牙上沾了咸菜叶。

　　吕荷闻言看去，确实瞧见魏氏门牙上沾着咸菜叶。那魏氏赶忙用手去遮掩嘴巴，却已经来不及。顿时凶狠的瞪了妍卿一眼，狼狈躲进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