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物种怎么相爱》陈一心

5、女大力士（二）

　　有人醉倒了就乖乖躺下睡觉，有人醉了却是扯着嗓子嚎，哭诉自己的失败恋情。余雪属于后者。
　　她扯住沈震的衣领，一口酒气凑到他面前：“为什么你不喜欢我！我力气大有什么不好！你啊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平时抬什么行李还不是靠我！我吃得多怎么丢人了！你说啊！”
　　沈震无奈地把她的嘴推开，“你醒醒啊。”
　　她又继续哀嚎：“你说我漂不漂亮！”

　　平心而论，她顶多算是清秀，跟漂亮扯不上边。沈震艰难地推开她竭力要凑上来的嘴：“太漂亮了可以去选美了。”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余雪一口酒气喷到他鼻子上，沈震被熏得直皱眉，“好了你别乱动，我去拦计程车。”他用力扶着她的腰，边走到路边要去拦车。

　　余雪看他不说话，歪着头笑嘻嘻地看了他半天，眼里的男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不由感叹：“哎你变帅了好多。好看！老娘就喜欢你这样的。”说着冲他嘴唇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吻。
　　沈震一愣，下意识没推开，等过了几秒感觉情势不对，立刻瞪圆了眼，把她一把推开。随着一声“呕”，余雪扶着树干痛快地吐了一地。
　　吐完了余雪又来纠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吻你。”

　　沈震恨不得一巴掌糊她脸上，好不容易拦到了一辆出租，连塞带推把她弄进去了，自己也跟着进车。“去附近的酒店。”
　　安顿好这只醉猫后，沈震接到了来自大哥的电话，他心情颇有些复杂地接起：“怎么了？”
　　大哥在电话那头急切又期待：“怎么样？见到了吧？你在哪？”

　　沈震回头望了一眼床上的女人：“见到了。我们在酒店。”
　　“这速度！看来你这么多年没白等啊。久别胜新婚呢，我不打扰你们了。”大哥要挂电话，却听见沈震在那头说：“喂你想到哪去了？她喝醉了酒……”沈震迟疑了一会又补了一句：“她完全不记得我了。而且她很爱她的男朋友。”其实刚才，沈震在和她喝酒时，假装不经意提起过自己也在国华高中念书。她一脸惊讶：“国华还有这么帅的男生，我居然没发现？”

　　沈震听见这句话就知道她是彻底不记得自己了，心里涌起一股酸楚，也没再多说。

　　第二天天一亮，余雪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酒店床上，整个房间空无一人。什么情况？她不是安慰人的吗，怎么变成自己情伤喝醉倒床上了。她纳闷之余，不忘一掀被子，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还是很整齐，该在的还在。这帅哥倒是个正人君子啊，转念一想，不由又为自己毫无魅力伤感了。

　　她只是酒醉不是失忆，慢慢想起昨晚的事来，更伤感了。她似乎昨晚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失态地大哭，好像还亲了他，最后好像吐了……

　　她吓傻眼，那感觉活像一道惊雷从她头顶劈下。娘啊，那可是老板的弟弟，皇亲国戚！第一次见面先是拧断了沈震的肩膀，再来一个法式强吻，最后还吐在他嘴里……她不忍心再想象那个“美丽”的画面，看那沈震锱铢必较的性格，她几乎断定自己这饭碗保不住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沈震没有把她煎皮拆骨，还找了个不错的酒店安顿她，他心真宽哪。

　　她灰头土脸地回到公司已经迟到了大半天，一看见上司从办公室出来，立刻低头钻回自己位子上去。
　　“余雪！你回来得正好，我急着要出去了，这几天你帮我招待下沈先生。陪他玩也好，吃也好，反正把他哄开心，知道了吧？”

　　她没想到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猛一抬头：“什么，三陪吗？”声音一大周围几个同事都往这边看过来。
　　“你倒想得美，就你这个姿色也得沈先生愿意。”上司毒舌她从来是不遗余力的，顺便一个文件夹往她桌上敲：“瞧你说的什么话，让你陪就陪，那么多话讲。”她纳闷地点了头，不过在上司给了她一张附属卡后，心情立刻好多了。其实经历过昨天那印象深刻的一夜，她真不觉得沈震会喜欢这个安排。说不定男女同游会变成一场精彩的男女双打。
　　她垂头丧气之余，周围的同事听说了这个“喜事”，纷纷过来八卦，顺便道喜：“哎好羡慕你！拿着卡去买买买就好了，有帅哥陪着，还能拿工资。”

　　“听说老板弟弟是个帅哥哦，你见过没呀？”
　　“嗯，的确是帅哥。”
　　“既然是帅哥，你怎么还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余雪有苦难言，含泪道：“可能是太高兴了。”

　　昨天晚上那过程相当不美好，尤其她还是主动狼吻的那一个，在沈震面前真有点忐忑和抬不起头来。所以，余雪给沈震打电话的时候脸都是烫的。

　　没想到沈震还真是不计前嫌，语气稍嫌冷淡，但也没发脾气：“大力士，什么事。”
　　余雪把上司的要求委婉地表达了一下，听沈震没吭声，像是不太愿意出来。她又好说歹说了一通，最后借花献佛，拿上司的卡来还人情债：“其实我也特别想跟你道个歉，请你吃个饭什么的，昨天真是不好意思啊！喝醉了酒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嘛，哈哈，我也是一时喝昏头了，没跑去亲猴子就不错了。”她一时嘴快，话一出口恨不得掌自己嘴。

　　“你觉得我是猴子？”
　　余雪暗叫冤枉，急着要解释反而越描越黑：“不不不你误会了，你比猴子好多了。”
　　电话那头沉默半响，终于冒出一句：“什么意思你拿我跟猴子比？”
　　“大哥我错了！”

　　沈震在那头听得直笑，“不是说请吃饭么，出来吧。”一句话说了一半，听见余雪痛快得答应，又警惕地补了一句：“不去路边摊。”上次去吃完路边摊，他拉肚子拉了一上午。
　　余雪本来正欢快地要领沈震去吃路边摊，现在看来计划破灭，顿时有点闷闷不乐：“那你要吃什么啊大少爷。”
　　“随便。”
　　余雪想了想，就领他去了便所餐厅。

　　除了因为便所餐厅令沈震爆发过一次，还有无时无刻的斗嘴外，余雪和沈震相处得还算挺愉快。S市的景点不多，大多是在偏远的郊区。两人去了附近玩了几天后，她对沈震彻底改观，甚至开始觉得这个人不错。

　　沈震外表看起来不太好亲近，脾气也挺暴躁，可是还算挺会照顾人，也不娇生惯养。哪怕在汽车上颠簸，沈震也没怎么抱怨。不得不说沈震是万能的旅行伴侣，从提行李到人肉导航仪，每一样功能发挥到极致，甚至在路边买橙子，老板娘看他长得帅还会多送几个。任谁身边有个耀眼夺目的高大帅哥为自己忙前忙后，虚荣心都会得到极大的满足。

　　几天下来，余雪领着工资度假，心情美得冒泡。

　　今天去的是个古镇，还保留着那种牌子都快掉下来的小卖部，两人逛进去看见不少八十年代的小玩意。其中一个老式茶壶很漂亮，余雪一看就喜欢，可一看那价钱要三百块，立刻就倒退一步：“抢钱呢这是！”

　　沈震掏出钱包来要买，老板伸手过来拿钞票，被余雪眼疾手快抢到钞票一角：“等下！”心里直犯嘀咕，本来觉得这人脑子挺好使的，可偏偏怎么不知道讲价呢？
　　老板把钞票扯过去一点，“别犹豫了，最后一个了。”
　　余雪又夺过来一点：“你看这个都坏了。五十块。”

　　“五十块？！怀旧你懂不懂？”老板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戴着个眼镜，往上一推，算计的眼光往他们身上乱瞄，“你要是不买就算了。”
　　“就你这个破茶壶我就不信有人买了，”余雪一把拽了钞票和沈震往门外走，“走，咱们别买！”

　　老板一看他们还真要走，一拍大腿，：“好了好了，五十块，回来回来！”

　　沈震麻利地付了五十块，抱着一个大茶壶出门时，显然还沉浸在快刀砍价的震撼中，余震未消，不由问余雪：“要是他不叫住你，你还真不打算买了？”
　　余雪得意地哼了一声，“如果他不肯卖我绕一圈回来抱他大腿求他呗。不过你看见他进了多少货塞门后边，我心里有数啦。我聪明吧。”
　　沈震点点头：“你的智商都用在这上面了。以后一定是个称职的砍价大妈。”
　　“还不是替你省钱啊混蛋。”

　　两人打闹着往汽车站去，看时间不早了，就准备回程。早前在网上查过，末班车是五点半。可等到六点也没见车子过来，沈震把大茶壶往她怀里塞：“我去问问。”
　　汽车站附近早就没人，只剩下窗口处还有一个人在数钱。沈震敲开那人的窗口问了几句，跑回来告诉她：“末班车看没人就提前开走了。”
　　余雪无力地抱着茶壶往地上一蹲，腿已经累得走不动：“不是吧。”
　　“是的。”

　　两人只好在镇上开了个房间，镇上最好的酒店一晚上一百块，只能算是干净，谈不上多好。这还不算，因为房间早就订好，只剩下一间房。
　　沈震和余雪对看一眼，异口同声说：“我睡沙发。”等两人发现这神同步后，下一句又齐声说：“那我睡床。”

　　边上的酒店前台被他们逗笑了，“哈哈，你们这么默契在一起得了！”谁知道下一句又是整齐划一的：“谁稀罕他。”两人都是一脸不屑，一个往左边撇嘴，一个往右边撇嘴，十足□□表情上的左哼哼和右哼哼，前台笑得直不起腰。

　　等到了房间，一男一女共处一室，余雪就觉得有点尴尬了。虽说这几天玩熟了，可毕竟这么高大一个帅哥摆在眼前，她怎么也没法视而不见。想起上一次两人一晚上睡一房间，他也没有对她图谋不轨，想来他也没把自己当女人。这么一想，不知道是该安心还是该伤心。

　　沈震倒是没怎么跟她说话，自己拿着浴巾逃难似的进去洗澡了。等他洗完出来，看见余雪捧着手机发呆，一脸快哭的表情，就在她边上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怎么摆一张死人脸啊？”
　　余雪没像往常一样跟他斗嘴，她连吵架的心情都没有了。只把被子一掀，往自己身上盖，倒头就躺下：“烦死了，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啊！”她心情处于极度纳闷的状态。她男朋友刚跟她提分手了，还是发短信说的。前任也不提之前借的五千块怎么解决，直接关机了。太缺德了，余雪对这个花心男早就没抱任何期待，只是没想到谈感情这么伤钱！

　　她心情烦闷，觉得天下男人一般黑，连累无辜的沈震也被她的怒火烧身。沈震下楼买饭问她要不要带，她闷闷从被窝里冒出个声音：“不用。”等沈震要出门的时候，听见她小声说了句：“对不起。我刚刚一时没控制住情绪，不是故意冲你吼的。”
　　“没事。”沈震笑了笑：“那你还要不要吃饭。”
　　“不用了。”

　　看她把自己用被子裹成一个圆球，沈震大约猜到她是失恋了，去楼下买了牛奶放她床头：“喂，你别半夜摇醒我说肚子饿。牛奶放床头了，饿了记得喝。”

　　余雪为自己逝去的五千块哭了两声，肚子果然饿了。可自己说了不吃东西，现在又去拿有点不好意思。等她听见外面没什么声响，才偷偷摸摸掀开一处被角，伸出一只手去摸牛奶。
　　沈震的声音传过来：“饿了吧。”

　　余雪被逮了个正着，“嘿嘿”从被窝里探出个头来，冲他干笑。沈震把牛奶的吸管拆开，弄好了递给她：“给，要不要热一下。”
　　“不用。”余雪听得心里酸酸软软的，哪怕是热恋期她男朋友也没对她这么好过。“谢谢你，还是你最好了……”

　　“余雪。”沈震沉默片刻，伸出手臂给她看，她有点不明所以看了半天：“怎么了，你冷吗，怎么起鸡皮疙瘩了。”
　　沈震说：“因为你说话太肉麻，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