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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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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没想到我的故事能写到第五段。但生活中想不到的事情很多,就像我,我师父,我大师兄,我梅师叔,都绝对不会想到,那个只懂得弹筝吹笛跳舞的缺心眼的问题很多的善良单纯(我是这么认为的)的小姑娘,还真的入了魔道。
仅仅为了几张字条。
当我养好伤回到玉清宫时,我已经把之前的事忘得差不多了。而由于后怕,我也很长时间没有到后山那片空地练筝。
直到有一天,心血来潮,信步走到那里,树上钉着的几块布条,似乎是从里衣上撕下来的,有些字迹都辨认不出了。
“今日你不在,可是有事?明日再来拜会。”
“今日仍旧不在,莫非是去参与比试?姑娘内力深厚,若有所求,愿有所得。”
“几日不闻姑娘乐声,不知肉味。”
“在下冒犯,实则早已窥听姑娘多日,高山流水,若不介意,还望出面,乞听解释。”
逆序翻来,最上面的一块布条受的风雨最多,字迹很难辨认,然而触目惊心:
“听闻姑娘受人陷害下狱,不知受了何等苦楚,何某愚钝,竟此时方知。在下斗胆,将去寻那元凶,为姑娘讨个公道。若在下不幸死于人手,还望姑娘到山海阁代为传信,言何某不屑左使一职,已然仙游去了。顿首。”
这都是哪跟哪儿,我有些混乱。
我受了陷害?还下狱?我明明好好地昏迷着养伤啊。
当时我突然认同了梅师叔的说法:有点缺心眼。
山海阁……那不是魔教么?魔教的人去替我讨公道?
我忽然想起那天浑身血污的敏姝师姐。谁能让她受这么重的伤?
后来,我就成了魔教的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人的身份可以变化得如此之快,我只是去找了敏姝师姐,问了她有没有一个姓何的找过她,她居然目露凶光,那是我在她那张正直的脸上从没见到过的。大概我真的堕入了魔道,成了她的敌人,才有幸一见。
我重伤之下落荒而逃,等到半个月后江湖处处搜捕我的时候,话语权已经不在我的手里了。
梅师叔教我的呼吸吐纳之法虽然愈伤神速,真正过招时却丝毫帮不上忙。我总不能在客栈酒馆里用我的无差别攻击法,那会被看成跳大神的,不仅江湖人士,老百姓也要悬赏追杀我了。
“掌柜的,请问有没有见到一位身穿白衣、随身带着筝的姑娘?”
“两位这是……小店里没有这样的客人,穿白衣的公子倒是有一位,却住了好几日了。”
“原来如此,看来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多谢掌柜了。”
我屏息躲在楼上客房里,耳朵贴在门上。
你妹的,老娘不过喜欢穿的宽松些,不喜束发,谁是公子了?
不过,能躲过一劫就好。先在人多的地方住下,再四处流窜转移注意力的方式还真管用。
离开门派已经两个月,我已经打听好了山海阁的处所,路程也赶了一大半。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只是直觉那个姓何的玄衣少年,呃,或者青年,又或者中年,大概已经凶多吉少,而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能放着他说过的话不管。
他说,姑娘内力深厚。
他说,姑娘乐声,几日不闻,不知肉味。
他说,何某要为姑娘讨个公道。
他说,他是魔教左使。
他说,要帮他传个口信,就说他去仙游了。
我抱着筝趴在客栈简陋的竹床上,捏着破破烂烂的布条,不知道为什么哭了起来。
我还没纠正你,那是筝不是琴呢。
流落在江湖的几个月,我也听到了更多的声音,知道了更多的事情。
比如,师父少年时在叶家其实备受欺凌,一身武功都是到处自(tou)学而来,虽然他平时对我很没溜儿,一点都不像长辈,但在江湖上凡有不平,必定出手,是人人称道的好汉子。
比如,师父和师兄都已经下山,在四处找我,据说他们觉得我缺心眼走不远,连盘缠都没带够,两个人又都迂腐,一路上就凭借着大师兄到一个地方就临时做几天厨师,赚些盘缠继续赶路。
比如,名门正派也未必没有歪路邪法,盛传敏姝师姐,不,付敏姝的骨伞是取了九十八个阴月阴日出生的人的头骨制成,伞面是人皮与天蚕丝混织,才如此柔韧强大,借由它施法水火相济,蛮横霸道,一般人自然根本不是对手。
比如,魔教何左使潜入衡山派意图不轨,却再也没了消息。眼看九月初九他的生辰快到了,魔教中人一手筹办着左使生辰,一手在到处寻他。
最后一点是魔教中人告诉我的,我听了之后,就地弹了一曲,不带无差别攻击的。独自在外这段日子,睡不着的时候太多,我已经能对自己的内力和杀意收放自如。
然后我就打着“乐狂”的名号,光明正大地上了衡山。
师父到处去找的徒弟,带着叛出本派的名声和称号招摇过市地回来了,真是失败。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