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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傻妞有人爱 ...

  •   十年了,是谁,还在十年如一日的等待?十年踪迹十年心,他不曾期冀过这样的存在。十年,再多的悲伤也该淡漠如尘埃,不忧不喜,不哀不伤。

      记忆深处最为珍重的影子也模糊不成画面。但到底尘世间还有些许牵挂未能放下,罢了,且去看看。

      爱人已逝,掩藏在如千斤重的青石冢下,隔绝了尘世纷纷扰扰,也隔绝了他与她相爱的痕迹。不是不爱了,而是渐渐的氤氲在昔日的旧梦中,徒留几分深爱的音容,笑貌也一同随流水淡入远方。

      亲人,看着女儿为夫操劳,不再有闺中少女时的天真烂漫,多了成熟大家夫人一般的稳重,是昔日的雏鹰已经长大,哪怕他不愿捧在手心的娇儿经受风霜的打击,但终究不能斩断她对天空自由的向往。

      在他的手中,她可以不在意外面的风雨洗礼,可为人妇,终归不似为人女般的轻松自在。看她甘之若饴,为了小家,忙碌奔波的操劳,看她以夫为天,失了自我,为了丈夫而欢喜而忧愁……

      他不由默声长叹,到底是十年了,连这血缘至亲都渐忘他的存在,还有谁会惦念这他这个世人皆知的已死之人呢?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是时候该放手了。

      本就不甚在意世事的繁俗,了却一桩心事的他转身离开如今幸福合乐的女儿一家。

      岛上,老人嘶哑破败的训斥声,男子低声下气的赔罪声,女子心思巧妙的劝慰声以及幼儿刁蛮任性的吵闹声在他身后渐行渐远。

      还有一丝牵挂未曾放下,该去看一眼那些徒子徒孙了……

      他看着那一抹单薄的身影,桃花树下女子恬静美好的睡颜一如浴后初见。

      男子正欲转身,就像他来时那般,静静的来,默默的离开,天性使然,狂放肆意的他从不在意所谓的排场,洒脱来去,如风般自在逍遥,也如风般冷清寂寞。

      可就在这时,院外渐进的脚步声打破了桃花树下的宁静,睡得不甚安稳的女子醒了。

      她用团成圆拳的双手揉了揉迷蒙的眼睛,没等一会儿,也许是瞬间,她神色慌张,带着几分孩子不晓世事的害怕,迷茫。

      起身,一路小跑就躲进了属于她的一方小小天地,找到那熟悉的地方,扯过布铺好。然后蹲着瘦弱小巧的身子,简单的一团,抱着双腿,大大的眼眸里含着几分希望和恐惧,最后低头,把自己当成鸵鸟埋入安全的黑暗之中。

      等女子动作熟练的把自己藏在房间的一个小角落里后,一身材肥硕,膀大腰圆,面目不善的中年妇女骂骂咧咧的进来了。

      那粗鄙妇人没有欣赏盛开一树的繁花,迫于无奈的她面露厌恶嫌弃之感,很是气不过的猛踹了桃花树一脚,自然,无知的她是抱腿哀嚎,肥硕的身躯,盘成球状,滑稽可笑至极。

      不时又有飘落下来的桃花瓣洒在妇人的眼里,迷了眼的遭遇倒是让他轻嘲讥笑一句“自作自受”。

      然下一秒,只一眼,不轻易动气的他顿时勃然大怒,更觉心肺欲裂,她怎敢……

      他也是曾看顾过,好生照料过,精心呵护过的人儿竟然遭受这般非人虐待。

      怒上心头的他抬手就给了那面目可憎的妇人一记,突受重创的妇人痛苦的哀嚎着松开了手中女子不再纯粹的一缕黑发。

      被人从黑暗中生拉硬拽出来的她蜷缩着身体,不安的承受即将到来的又一次可怕惩罚,可她却惊喜的发现,头皮传来的疼痛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得到自由的她如蒙大赦,逃出了不再安全的小天地。

      正在他欲上前之际,突然,发现了不对之处,仔细观察她跑步时的姿态就知步履沉重,脚步飘浮无力,全然不像一个身怀内力习武之人。她被人废了内力,失了武功,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他恍神思索之际,那着白衣的小人儿却早已不见踪影。

      想着那袭白衣,记起小人儿方才小心翼翼的动作,对那白衣珍重而又珍重的态度。是啦,仍然是她喜欢的一袭白衣,却在边襟处泛起了白毛,衣色也略微有些泛黄了。

      这让他想起了她还是痴傻时的事情,素来爱洁的他在见到傻姑时,就命人为她准备的是一袭白衣,目的简单,只是为了规范如幼童痴傻心智的她。

      谁料沐浴后露出真实而干净面貌又身穿白衣的傻姑让他明了,这不过是个比蓉儿还年幼的姑娘,初略看来也只得十三四岁罢了。

      后来,他才知道,正是这一身白衣,让心怀不轨的小人钻了空子。为这这一袭白衣,的确如他最初的愿望一般,很好的规范和限制了心智如幼儿的傻姑,因为她本就不同于一般的痴傻之人,没有什么不良的习惯。

      这一袭白衣,在不经意间却成为蒙蔽同门看望她时的绝佳工具,他们一直以为她过的很好。

      这也是当初最让他好奇的地方,他疑惑的是,行事痴傻如孩童的她比常人都更为爱惜身上的白衣,全然不似心智全无的幼童。

      但看着她总是天真无邪,爱笑的大眼睛,配上纯洁的甜笑,果然傻乎乎的,惹人怜惜。

      她不计较常人会在乎的一切,也不同于一般孩童动则撒泼耍赖的小儿行径。

      安静不语的她,很是乖巧有礼,乖乖的小模样让人以为她其实就是和普通人一样寻常的女孩子,怪不得一个痴傻的孤女也跌跌撞撞的长到了蓓蕾初放的年岁。

      他想,也许就是她痴傻却乖巧的行径让周遭的邻里街坊愿意施舍点善心,可怜她,让她不至于流离失所。

      在他正忆往昔时,那粗鄙妇人早已惊恐万分的逃出了这个只有一株桃树,一间旧屋的小小院落。

      也许是感觉到安全了,她微弱不可闻的声音从一个不惹人注意的角落传出。

      他侧耳倾听,从院外树枝间轻身落下,落地无声,飘然如风,无踪可寻。不可捉摸的步法叫人见了对其深不可测的实力更生遐想,登峰造极的轻功,不借半点外力,这天下可有匹敌之人?

      他不带半点足音的向那个小人儿所在地走去,浑然天成的步调,如林下风致,让人心生尊崇。

      “师公,你来,是接傻姑回家的吗?傻姑看不见你,这里黑黑的。”角落传出的柔柔弱弱的声音让他顿住身形,后来才想依照她的情况是不可能发现他的行踪。

      他继续往前走,女子颠三倒四的话语也越加清晰可闻。

      “坏女人走了,傻姑肚子饿饿。”是小小的抽泣声,和吞咽口水的声音。

      “师公,师公,傻姑好累,好累哦……傻姑可不可以偷一下小懒……就一下下,傻姑会乖乖的,傻姑不调皮,也不捣蛋,会听话的……呜呜……傻姑再也不敢不听话了,别讨厌傻姑,别不理傻姑,好不好……”断断续续的带着哭音的话传来,让他听了为这其中酸楚而动容,不由得暗问他是不是太冲动了。

      一生骄傲的他,唯独后悔过一次,却叫他抱憾终身。而这一次……

      多少年后,才知心中的悔意渐渐蔓延开来,到最后,酿成了苦涩。

      “不要丢下傻姑一个人,傻姑又笨又傻,怕黑,就像个小老鼠一样,怕狼外婆把傻姑抓走,这样傻姑就见不到师公,见不到漂亮姐姐了。”声音里带着小小的乞求……

      “为什么要像小老鼠,老鼠坏,咬傻姑耳朵朵还有脚丫子。可是……肚子没有被坏老鼠咬,也是痛痛的呢……漂亮姐姐?漂亮姐姐是谁呀,傻姑为什么要见她?傻姑不见她,都不和傻姑玩,傻姑等师公,师公和傻姑玩,嘻嘻。”女子疑惑不解的问着自己,时而摇头,时而晃脑,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都统统丢掉,一会儿就又是开开心心的无忧无虑的傻姑了。

      他听了,以为这漂亮姐姐就是自家女儿蓉儿,哪知忙于家庭和管理丐帮事务,黄蓉已经有好几年都没有亲自来看望拜访过她这个小小师侄女了.更何况她与傻姑相处时日并不久,之后又一直为着能顺利嫁给她的靖哥哥忙碌,等一切尘埃落定,又在岛外忙活。算来有四年多了,从牛家村分离后,傻姑一直呆在他的身边,直到傻姑她虚岁二十,实际上十八岁那年病好,记忆恢复,嫁人,才匆匆见过一面......

      “小皮球,穿花衣,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他听到以前没怎么听到过的童谣笑了,为着这混乱没有条理的调子。

      “大坏蛋欺负傻姑,不给傻姑饭吃,傻姑讨厌他......嘿嘿,傻姑好聪明的,师公你看,傻姑早就把饭饭藏好,师公饿饿不?那傻姑给师公吃肉肉......”小心翼翼的从一个隐蔽的角落里,端出了一个瓷碗,破了口的边缘,里面满满装着一碗饭,冷到冰凉,饭更是夹杂着没清洗出去的石籽米壳,泛黄发黑的颜色让他一看就知是最贫苦农家吃的陈年旧米,怕是连刚才这府里地位最为低下的奴仆那粗鄙妇人都不屑一尝。

      也许是说的累了,绵绵糯糯的女音渐不可闻,嘴里嘟哝着,陷入甜美的梦乡,可就连梦里,她也没能安稳片刻。

      “痛痛......痛痛飞走,要飞高高......”许是梦见了什么好事,她唇边开出一朵笑花来,纯白美丽。

      很快,花凋零了,瘪着嘴,她紧皱眉头,不知对谁哭求着:“别打傻姑,傻姑痛痛,傻姑乖,傻姑听话,傻姑干活......”泪水顺着脸颊划过,流过唇角,她咂吧咂吧,抿了抿嘴,终于沉沉睡去。

      他听着渐进的脚步声,而以他已入臻境的武功造化,一听便知来人的功夫如何,想来内力有此等水平的,也就是这山庄的庄主卓越了。

      他倾身将睡中的小人抱起,接着便足尖一点,也不见他如何晃动身形,便已是十里之外。

      风尘仆仆,今天才回庄,听到仆人汇报说夫人出事了,急忙赶来还没进院落的卓越顿住脚步。只因他听到了来自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的千里传音,来人神秘莫测的武功内力较之十年前更让他骇然。

      “莫不是欺我桃花岛无人了,卓庄主的盛情和我门下弟子在此受到的款待这一笔账,来日方长,你我慢慢算!”卓然被东邪黄药师死而复生这一消息炸得不知东西,下一秒就被他轻描淡写言语中所带的怒气吓得魂飞天外。

      到了他曾经的心仪女子,如今的疯傻姑娘所居之处,他第一次踏入也是最后一次踏入他娘子的居所,一颗桃花树,一间小木屋。

      他以为,这个她无论是清醒还是疯傻时都不让他踏足的地方,该是府中仆人精心打理过的如同桃花源美好的地方。他以为,他的傻娘子一直在这个与世无争的小小桃花源过的如孩童般快乐。他以为,这是他这十年以来,可以给她的唯一纯粹的快乐……

      可是,他扶着茁壮的桃花树,在飘扬的桃花雨中,不觉已双目泣泪。

      他看着那不复初见时,精致美丽的小木屋,一步一步走进小木屋,看着里面空荡荡只有一张单薄的木板床,冷寂荒凉的屋内,看着他跌跌撞撞逃离这个屋内,无意中踢出的一破口的碗,以及翻倒出碗中,泛黄的米饭……

      他悟了,悔了,他以为的一切真的只是他以为,可他深而绝望的明白,这一切的一切都晚了,他此生再也无法见到那个如桃花般宜室宜家美好的女子。

      十年前,那着一袭白衣的女子,只是无意间一低头,一抬头,眉眼浅淡一笑,就让他为之沦陷,万劫不复的温柔。

  •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什么的都是浮云嘿嘿^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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