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画堂春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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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叶被好奇心折磨了整整八天，伏梁偷听好几次后终于理出头绪——
穆柯此番来江陵是为了查两年前发生在京师的一桩命案，案件的疑凶是连渊。此前穆柯已埋了棋子在九华寨，如今他孤身入寨，为的是虚与委蛇静候时机。听徐叔的意思，如今时机成熟，明日夜晚官兵便要上山剿匪。
宋叶没料到穆柯还有这份胆色，不由对他刮目相看。只是她想不通，既然连渊知道穆柯是为他而来，为何不早点逃离，却要死守九华寨呢？
饱睡一觉养好精神后，宋叶在黄昏后悄悄溜进了九华寨。
九华寨里一切如常，汉子们吃完饭三三两两的闲扯，连渊关了殿门在内议事。从外面听去，不时传出他的笑声，似是志得意满。
宋叶心里诧异，忙溜到关押穆柯的柴房外，透过天窗望进去，便见穆柯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面前食盒里的饭菜都已吃得精光，只剩碗底朝天。
不会是饿死了吧？宋叶捡个小石子丢过去。
穆柯闻声而动，见是宋叶便笑了笑，示意她走开。宋叶一眼便看出他身子虚弱无力，脖颈上有几处淤青。这该死的连渊，居然对他动粗了！
见宋叶不肯走，穆柯便挪到了靠近天窗的角落低声道：“半个时辰后官兵会动手，你赶紧走。”
“你怎么办？”
“会有人来接我。”
“连渊怎么那么开心？”
“他拿到了想要的假奏报，以为从此有了替罪羊，当然开心。”
“啊？”
穆柯得意的笑：“可奏报上还没有我的印，连渊他不可能拿到我的印。”
附近有人走过，宋叶忙噤声伏低身子，找个地方躲起来。
夜色渐深，寨子里一切如常。宋叶正憋得慌时，便瞧见了突然出现的大火——自议事殿到土匪的居住，绵延的火突如其来，几个呼吸之间已将寨子包裹在熊熊火舌中。
自山脚至山腰，官兵的喊杀声乍然盛起，寨里的土匪们慌了阵脚，纷纷抄起家伙奔向寨门。
突生的慌乱中，一个黑影从议事殿匆匆跑来，窜进了已无人看守的柴房，然后背着穆柯出门。而在几十步开外，连渊手提大刀气势汹汹，带着几名大汉向柴房杀过来。
漫天的火焰中，宋叶看见连渊的眼睛通红，那握刀的手都有些发抖。
黑影背着穆柯奔逃，连渊几步便赶上去，挥刀砍向穆柯，来不及营救的宋叶暗叫了声“糟糕”。斜刺里却突然窜出几人迎向连渊，险险救下穆柯，瞬息之间宋叶也赶上来相助，连渊怒目斥道：“你果然是他的人！”
虎虎刀风砍过来，宋叶没敢分心说话。
黑影背着穆柯不要命地奔逃，连渊和几名大汉攻势凶猛，宋叶等人且战且退，尽力护住穆柯。
这条路是山里的小道，满是荆棘乱石，远远瞧见山下火把相连，那黑影发出个信号，便有大批官兵呼喊着杀了过来。连渊见状红了眼，也不避宋叶等人的攻势，跃起身怒吼着朝穆柯砍过去。
这一刀又快又狠，穆柯可受不住啊！宋叶情急，飞起一脚便踢向大刀，那刀本就沉重，加之连渊这一挥臂力惊人，两两相撞，宋叶脚尖传来钻心剧痛，跌在地上咬牙打颤。那刀被踢偏了些，擦着穆柯的肩膀而过。
宋叶忍住剧痛，单脚跳着往山下跑。连渊那一击后似用尽全力，攻势缓了许多，片刻后大队的官兵赶上来，将他围住。
山脚的八角圆亭周围人影幢幢，穆柯匆忙间不知方才之事，见宋叶抱脚坐着嬉皮笑脸，便嘱咐兵丁照顾好伤员，放心地指挥官兵去了。
火光与星光交杂映上他的侧脸，他生得本就俊朗，此时气定神闲成竹在胸，平添几分英气，宋叶虽读书不多，脑海里却也蹦出句话来——
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虽然手无缚鸡力，然而此时穆柯运筹帷幄之间却也气度卓然。
宋叶眨眨眼，有那么一瞬忘记了钻心的痛，只呆呆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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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徐府后穆柯便带宋叶杀向药房。脚趾折了三根，整只脚又伤得厉害，包扎时痛得宋叶频频龇牙。
尘埃落定，宋叶才得空细问连渊犯了什么事，穆柯道：“两年前严先生被刺，凶手便是连渊，只不过那时他叫孙雁，逃匿后隐姓埋名，才侥幸活到今日。”
这一趟江陵之行，将连渊捉捕归案，也能在严先生祭日时告慰亡灵。宋叶颇有点伤感。
过了几日，衙门因攻克九华寨而摆庆功宴，地点选在徐府。
热闹了整日，宋叶吃得肚子圆滚滚的，待黄昏喧哗渐歇时拄拐到临湖轩闲转，见了那一湖碧水悠悠，便经水上曲栏行至湖心亭子。
湖中青荷绽放，香气氤氲，脉脉晚风吹皱湖面。她深吸口气，坐在朱栏边上发呆，正自惬意时却发觉有人站在身后，回首便见穆柯负手而立，笑吟吟将她望着。
“你来做什么。”她摘了荷叶在手中把玩，闻到一股酒气渐近，便站起身想躲开。
“叶子。”穆柯走近，单手扶着柱子瞧她，静静地不说话。
这样熟悉的而亲近气息……宋叶有片刻走神，然而马上伸手将他往后搡了搡，嫌弃道：“满身酒味臭死了！离我远点。”便要往旁边挪。
穆柯却极迅捷的伸臂拦住她，顺势将她揽入怀中，喃喃道：“叶子，别再躲了。”
宋叶咽了咽口水。
仰首，便看见穆柯眸中有她的影子。他的脸贴近，温热的唇相触，她脑中霎时空白。
手中荷叶掉落，滑入水中。
淡淡荷气与酒香交杂，宋叶懵了许久之后，意识蓦地清醒了些——
什么？穆柯竟趁着醉酒轻薄她！
脸颊陡然变得绯红，见穆柯舔了舔唇似乎要再凑上来，宋叶下意识的做出反应——提腿，用力抬起膝盖。
“疼！”还沉浸在方才香吻中的穆柯躬身痛呼。
宋叶满面红晕未散，略是失措。蹲在地上捧腹痛呼的穆柯抬头，痛声控诉：“叶子，我受伤了！”
其时月上柳梢，宋叶望着月下秀士，竟自失神。
-尾声-
秋去冬尽，画堂春来，满园繁花开遍，姹紫嫣红间生机盎然。
宋叶从街上闲游回来后逛园子，挑起一枝新绽的桃花轻嗅。
丫鬟小音匆匆跑过来，拽着她往屋里走，“小姐，嫁衣都绣好了，夫人要你去试试，正到处找你呢！”
“这么快！”宋叶嘟嘴。
“快什么呀，半个月后你就要和穆公子成亲，很多事都还没准备好呢。”
穆柯啊……宋叶啧舌。去年逃婚去江陵，却不幸落入圈套被迫做了他的笔墨丫鬟。后来穆柯回京，她亦被安置在京中的府邸里，直到父亲修书相询，穆柯才派人送她回江宁。
其后问名纳吉，诸般繁琐礼仪，最终将迎娶之期定在今春。
宋叶被小音拖着走，眼睛却盯着手中那朵桃花。
当初被穆柯坑蒙拐骗，后来父亲问她是否愿意成亲，她竟鬼使神差的点了头，至今她都想不透那时怎会头脑发热答应他的婚事。只是，就这么被他骗进花轿，委实不甘心啊。
心头思量不定，她挣开小音想要开溜。
层叠枝桠花叶之后，却忽然转出一袭磊落白衣，执着折扇长身玉立，神态悠闲。
叶子，你打算去哪里？
他含笑而问，拦住她的去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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