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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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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弱残兵何以抵抗你的三十万精兵,国库已无充足的粮饷来应战,现今看来已是回天乏术,兵临城下已是迟早。一步步精密的部署恐不是短短五年所能完成了,怕是你部署了半辈子了,而我竟看不出你有谋逆之心,还一次次挑起战事让你手握重兵,原是我一步步断送了睿儿的江山。
既是我造的孽,就必须由我去解开,我要还睿儿一个清平天下,这本该是一个母亲对一个孩子的承诺。
只是颠覆天下容易,匡扶社稷难,如今的局势,我已无能为力。
三月后,你兵临城下。城门之外两军交战,黑压压的一片,血肉交织成一个可怕的地狱,血腥味夹杂在尘土中,耳边战马嘶鸣,要将我吞噬般,乱箭在身旁一支支飞过,我失了心神的站在城墙之上望着人群之中的你。你一如当年是那个将我从火堆救起的英雄。这么多年,你从未变过,只是我从来不懂你的。而站在你城门之上的已非那个非君不嫁的小丫头。
“太后,皇上正到处找您。这城门就要破了,这里危险。”
我一路跌跌撞撞的寻睿儿,宫女侍卫散乱一团,任凭我怎么问都无人回答我,最后我在凤鸣宫外的大树后找着了他,隐隐啜泣,似受了莫大的委屈。
我蹲下了身,抚着他的额头,柔声道:“睿儿,你怎么在这里?”
“宫女们说要亡国了,他们会杀了我的,母后,我不想死。”
他眸中的惊恐的神色不该出现在一个八岁孩童眼中,我不该将你带你来到这个世上来承受这份痛苦。
“睿儿,你是一朝之君,就算国破城灭,你也要有一朝君主该有的模样。”
他似懂非懂点头,眼中似多了一份坚定。
“太后,皇上城门就快破了,奴婢收拾了细软,从侧门走,一切都来得及。”
秦淮站在我身后,递给我一套宫女的衣服。
“来不及了。”
我从腰间摘下一块玉珏,挂在睿儿的脖子上,阳光下的那道裂痕是这样清晰,我抚着玉珏上的字迹,一滴泪从眼中滑落,渗入裂痕,无论这样修补,都不是原来的了。
我将睿儿推向秦淮。
“走啊,以后要听淮姨的话听到没有,今后我不在是你娘了。”
他出生之时,我从未抱过他。三年后,我软禁凤鸣宫,一日日思念他。五年后,当我想要弥补他时,却被我再一次抛弃。睿儿嘶声力竭的哭喊声声声入耳。
萧亦若,你没资格做一个母亲。
我换上太后朝服,头簪九凤朝阳步摇,山河地理裙,日月星辰袄,明黄色的绣金凤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欲展翅涅槃。我坐在城门上的椅子上,指尖轻轻的敲着椅背,清脆的声音被厮杀声淹没。
城门终是破了,我听到了身后熟悉的声音。
“太后,还请交出传国玉玺。”
“将军说的可是这个。”我并未转身,从袖中拿出玉玺握在掌中。 “可凭什么要交给你们呢?”我斜靠在椅上,笑声绵绵。
“亡国已是注定,太后何不顺应天命交出传国玉玺。”
我起身,转过身去,你站在我的面前,身上所佩之剑竟还是十年前我赠与的那把剑。只是这能说明什么,什么都没有,只不过用习惯了而已,我移开的视线。
“将军说的及是,哀家理应顺应天命。但是哀家顺了半辈子的天命,却落得这般下场,将军说到底是为何?”我笑着,不觉一层水雾迷了我的眼,我将手中的传国玉玺交到你的左手,身后的众将士跪地,叩首,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转身一步步走向城楼,张开双手,凤袍在风中吹拂,残阳映照刺的我眼睛生疼,我闭上眼,一滴泪滑落,我的心从未有过的平静。我纵身跳下城楼,指尖滑过你的衣袖,那样冰凉,那么陌生。
“小若,不要。”
你伸出右手望着我,你忘了,你的右手是使不上力气的,你根本救不了我,当你左手接过传国玉玺那刻,我萧亦若,一朝太后已然身死。其实萧亦若早就已经死了,从你将我送入宫的那刻我就死了。这十年的苟延残喘活着,或许只为将传国玉玺捧到你的手中。
我飘然下落,你一点点离我远去,我看到你眼中的泪。这一世,我不后悔爱上你。但若有来世,我不想再遇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