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桥》君子无良

4、受难

　　很多事情，有果必有因。
　　白九桥的两大敌，其实，还是有源可溯的。

　　在白九桥还是条小青蛇的时候。
　　当然，某人这里说的小青蛇，是那种一指粗，通体竹青的透明，尾巴勾一勾，整天摇头晃脑，无事可做的小小蛇。

　　那时的小小蛇还没有名字。
　　每日，或者躲在大岩石下睡觉，或者在地下钻着追老鼠。
　　它最喜欢的，还是将自己丢在水里，或是芦苇丛中，一玩就是一整天。
　　但是。
　　无论在哪里，无论玩什么，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或者说，一条蛇。

　　它没有亲人，也没有玩伴。
　　最爱做的一个动作，就是竖起尾巴，拍打水面。
　　然后回头，看着溅起的水花，开心的笑。

　　有一天，小小蛇遇见了一个人。
　　从那一天起，小小蛇有了名字，有了敌人，开始惧怕一切有水的地方。

　　……

　　自从在十里河岸救了那位青衣公子之后。
　　桑华连续两晚做了同样的一个梦。
　　一个，奇怪的梦。

　　他梦到自己回到了七岁那年。
　　十里风吹岸，九桥青叶香。

　　一年总有那么几日，村里的人忙着插秧。
　　娘戴着宽斗笠，背着大竹篓，整日待在水田里。
　　桑华便与小伙伴一起绕着蓝河镇，四处疯跑。

　　那时，蓝河镇还叫做九桥镇。
　　九座石板桥如同门神般，守护着这方水土的风调雨顺。
　　虽然后来，一场意外的洪水冲垮的桥，小镇也因此改了名字。
　　但桑华是个念旧的人，对他来说，九桥镇永远是九桥镇，那九座桥，就是他的整个童年。

　　尺青桥，是其中一座桥的名字。
　　他在那座桥上，遇到了一个被蛇缠咬的少年。

　　少年跌坐在桥上，冲着桑华喊救命。
　　右脚上缠着一条手指粗的青蛇，脸色发白，嗓音还发着抖。

　　桑华见过一次这种蛇。

　　曾经缠在娘亲的手腕上，一口下去，毒液便麻痹了她整条胳膊。
　　娘告诉他，这蛇名叫七步倒。
　　尾是命门，一使劲捏，它就酥了。

　　桑华凭着记忆，按照娘亲抓蛇的模样，狠狠捏住了它的尾巴。
　　然后。
　　抡圆了胳膊，将它从少年的脚上抽了下来，用力甩了起来。

　　少年在一旁不住的喊：
　　快快快！
　　摔死它，踩死它，淹死它。

　　桑华也有些恐惧，生怕一懈力，那蛇就转头缠住他。
　　偏偏那个少年一直在他耳边喊：

　　淹死它，淹死它。

　　桑华一晃神，便顺势将它丢到了尺青桥下。

　　眼光下，一道柔软的青绿色。
　　默默的掉入蓝河里，悄无声息。

　　坠入河中时，听着河水咕咕作响，小小蛇的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屈辱与害怕。
　　它想逃开。

　　游上岸，他张着嘴大口的呼吸。
　　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嬉笑：

　　好丢脸。

　　他抬头，一个男孩儿，穿着葱绿色的短褂，正笑着看他。
　　他低头，自己竟像那个男孩儿一样，有了双手，有了双腿，有了黑发与呼吸。
　　身上一件青衣，已然湿的滴水。

　　这。
　　是小小蛇与义弟白尺青的第一次相遇。

　　后来。
　　小小蛇将这一天，命名为受难日。
　　而白尺青喜欢叫它为重生日。

　　至于一般人，则更乐意称之为芒种。

　　芒种，宜种稻。
　　雨水丰，蛇渐出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