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妖》南朝北阙

4、第四章（修）

　　两人兜着一身冷汗离开巷子，感觉方才一切恍若梦中。
　　百里箫难得感觉到方才的危险，绞尽脑汁地想那人的身份来历，嘭地一声撞上街角的牌坊柱，猛然回神。身边有个活宝贝干嘛不用呢！遂兴奋道：“他不是还把你眼罩掀了么？看出些什么门道没？”
　　娈姝不禁随那一声响直吸气，瞅着百里箫脑门上的红印子，郁闷地看着他，撞了都不疼的么？随即很认真地想了想，恍然大悟地回道：“刚才给吓忘了原来自己有这技能！”
　　百里箫瞪了娈姝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转身又是嘭地一声，比刚才还响亮。
　　娈姝看了一眼蹲在地上抚额痛叫的百里箫，习惯性地选择了沉默。
　　“哎，那不是百里府大公子新娶的夫人么？”
　　娈姝听到有人议论百里笙，顺着旁边的人所指的方向看去。
　　越过议论的人群，见得对面香粉铺中的女子，娈姝也不由惊艳，暗道徐氏真会挑人。
　　那新妇花流云正是桃李年华，身段娇柔，气质温和。乌发盘绕，映得肤白似雪，一双翦水秋瞳嵌在巴掌大的俏脸上，更是显得盈盈动人。
　　旁边不少人惋惜如花美眷却嫁给百里笙这等克妻之命。娈姝听罢皱了皱眉，见百里箫起身往这边走来，怕他听到如此议论又要大发脾气，赶紧迎上挡住。
　　“我们回去吧，药还没擦呢。”
　　百里箫却眼尖得很，一眼就看见铺子中的美人，咦了一声，忽然双眼放光道：“这不是新嫂子么？”说着便要上前去打招呼。
　　偏偏旁边就有人好死不死地来了一句：“再怎么美遇上百里府大公子，也只怕不久便是红颜枯骨。“
　　果然百里箫一听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冲着那人就是一拳，娈姝拉不住还被带着往前一扯。
　　那人被打，痛叫一声就要还手，见面前站的百里箫满面怒色，一双拳头握得死紧，好像克制不住就要挥上去一般，只能悻悻地甩袖走人。周围的人见如此，也不敢再当面论人长短，渐渐散了开。
　　铺子里被惊动的花流见状，这才敢上前。关于百里笙的事她是一早就清楚明白，她家道中落孤苦无依，能有今天的衣食无缺，已是万幸。遂款款上前，微微一福道：“这几日不见小叔在府中，伤……可大好了？”
　　那声音轻柔悦耳，任谁听了都不禁心里一阵舒坦。娈姝见百里箫悄悄红了的耳根，又嗯嗯啊啊半晌说不了句顺溜话，差点笑出声。
　　百里箫扭过头瞪了娈姝一眼，回头温言道：“劳嫂嫂挂心，不碍事了。”
　　娈姝瞅着他换脸的速度直翻白眼，然后就没再听见两人说什么，干巴巴地杵在大街上，格外尴尬。正寻思着怎么化解这尴尬，另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都杵在这里做什么？”
　　娈姝抬头一看见面色微愠的百里笙，赶紧缩了脖子站到一边去。
　　二哥你自求多福吧。
　　“大哥。”
　　“夫君。”
　　“二哥？”
　　听到最后一声明显带着疑惑的娇柔女声，娈姝不禁抬头。见是百里笙身后的粉装少女，十八九岁的年纪，玲珑身段，芳华气质，精致五官与百里笙两兄弟颇有相似。心中了然，原是百里府唯一的小姐——大哥二哥的亲妹百里沐嫣，见过唯一一次还是在百里沐嫣及笄之日，今次再见，出落得越发光彩夺人了，只是这几年怎么也没听二哥说许了人家？
　　娈姝兀自迷惑着，百里家兄弟妯娌杵一块儿，比方才还要尴尬。
　　百里笙皱着眉把人都看了个来回，才问道：“伤好了？”
　　百里箫嗯了一声，抬眼飞快地瞅了一眼百里笙，果不其然见到一副黑脸。
　　百里笙神色稍缓，又道：“自己掂量着，早些回来，别让奶奶又寻个说法罚你。我陪沐嫣去添置些衣料，你自回吧。”
　　“是。”
　　听到花流云喏喏地一答，娈姝才反应过来百里笙后面那句话是对花流云说的，有些不明所以。新婚燕尔，怎的不陪自己的夫人添置衣料水粉，反而有闲心去陪妹妹？而且态度也是截然不同。
　　看着花流云神色黯然，回想方才百里笙确是未曾正眼看过她，想是真的对这门亲事大不满意，不由有些怜悯她。
　　百里箫见状，突然叫住百里笙：“大哥，你陪大嫂回去吧，沐嫣自有我照应。”说着不等百里笙拒绝便将他推到花流云身边。
　　娈姝笑了笑，暗道真是个怜香惜玉的。
　　可百里笙性子也倔，愣是这样也不肯顺意，转瞬便避开花流云，道：“如此便一道吧，近来和兴楼出了新菜色，沐嫣一早便吵着要去。”说罢低头看了眼依在身侧的百里沐嫣，面容温和，全不像平日那般满面厉色。
　　娈姝差点惊得掉了下巴，反观百里箫，好像是见惯了百里笙这种反差一样，点了点头带着百里沐嫣先行，顺便向娈姝使了个眼色叫跟上。
　　百里箫拉着百里沐嫣，百里笙和花流云仿佛隔着一道鸿沟，娈姝则屁颠颠地跟在最后面，好奇地瞅着前边那四人诡异的气氛。
　　直至到了和兴楼的雅间，百里沐嫣见站在百里箫身后的娈姝，因为戴着眼罩而显得整个人颇为扎眼，便问：“二哥，这是？”
　　“我这几日寄住在朋友府上，这是平日负责照顾我的丫鬟，名唤小朱。”
　　这谎话扯得溜溜的，听得娈姝好一阵愣神。
　　你才小猪！你全家都小猪！
　　百里沐嫣听罢多看了娈姝几眼，只觉这“丫鬟”有什么不寻常处，虽不全信却也没说什么。点了自己喜欢的菜，便翻弄着先前买的东西，对花流云也是颇为冷淡，间或跟百里笙说笑两句，百里笙也是丝毫不见不耐。剩下的三人——娈姝倒是没觉得什么，眼珠子咕噜噜直在各人身上打转，百里箫心中抱怨百里笙连装都不会装一下，花流云自是埋着头一声不吭。
　　“大嫂，喝茶。”百里箫端了茶壶殷勤招呼。
　　花流云强笑着微微颔首，便又默然不语了。
　　百里箫一个人蹦跶不起来，只好一杯一杯地灌茶水。
　　待饭菜上来，期间半个时辰的用饭时间，别说这几人吃着不顺心，娈姝光看着也挠心呐！
　　百里箫没法只能偶尔回她个抱歉的眼神，看得娈姝直想拿菜糊他一脸。这还不够，这几人也不知都存了什么心思，硬耗在一块儿难受也不说离开，娈姝真想把他们都糊了。
　　就这么耗了大半天，偏又下起了雨，百里笙差人去抬轿子，这期间又是一阵静默。
　　花流云见百里笙跟百里沐嫣兄妹和睦笑语不断，起身坐到了雅间外的走廊上。
　　走廊临窗，细雨携风扑面，沁人心脾。
　　娈姝见没人注意她，也就跟着出去占了个小角落。
　　对于花流云，娈姝最初的印象只有“孤女”二字，因为徐氏的原因，也并无太多好感，今日相见，倒是生了几分探究之意。
　　娈姝见花流云一个人盯着窗外出神，也不避讳什么，走近了直问：“夫人可听说过大公子的事情？”
　　花流云回头见是娈姝，不由愣了一下，想不来这个小丫鬟如何敢这样问。随即又苦涩一笑，黯然摇了摇头，她如今也不过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女，若真要说起来，比这大户人家的丫鬟也不如。
　　“外人如何说又怎及自己眼中所见，若真是命，更不用去费什么心思挣了。”花流云侧头看了眼里屋的百里笙，正巧看见他对着百里沐嫣一闪而过的笑意，像是微风拂过湖面，心中荡起一层涟漪。
　　“夫人心思真是与别不同，若换旁的女子怕是躲都躲不过来。”娈姝状似无意道。
　　花流云沉默片刻，眼神中有着执着与憧憬，“我本一介弱女子，心无大志，唯求嫁得个好夫婿，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无枝可依。如今得夫如此，我此生已无所求。”
　　娈姝心中一顿，见眼前的女子神情凝重，软糯的嗓音透着一股坚定，会心一笑，扶在眼罩上的手默默放了下去。
　　这时百里府也已派了人来，娈姝又装成一副乖丫鬟的样送百里笙等下楼。
　　百里笙依旧对花流云不搭不理，边扶着百里沐嫣上轿边挥手叫人照应花流云。
　　目送他们离去，百里箫挫败地挠着头，“大哥也真是的，即便这是奶奶指的亲事，也不必如此疏远呐。”这新嫂嫂玉软花柔的，委屈着真叫人看了不忍。
　　“是啊，但愿大哥有一天能回头留意她一眼。”娈姝望着夜雨中远去的轿子，不禁感慨。那两人若是能白头偕老再好不过，只是如今，她也不确定百里笙克妻一说是真是假了。
　　百里箫见娈姝一副语重心长，不免有些奇怪，还煞有介事地抬头看了眼天边。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没跟他唱反调！偷偷瞄了眼娈姝的表情，叫了声，“娈姝。”
　　“嗯？”
　　“你不适合装深沉。”
　　“……”娈姝咬了一阵牙，“二哥。”
　　“嗯？”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煞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