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错》秦九书

3、我是师姐

　　青玉楼外

　　“师兄，你把你的宝贝徒儿领来了，还不快出来。”

　　莫无涯站在楼外，这青玉楼的结界即便是阁中弟子也是进不去的，所以只能在楼外喊着。

　　风绛雪松了莫无涯的手，竟跑去想去推门，她一个凡人怕是会被所设结界所伤，正要推门之际，御天决横在风绛雪眼前，挡住了去路。

　　莫无涯松了口气，好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真不该带她来。

　　白发飘然，依旧一身月白衣衫，清冷之容，让人有一种不可与之亲近的感觉。

　　“师父，你是不是不要绛雪了，我娘不要我了，师父也不要我了是不是？”风绛雪抱住面前的御天决，大哭了起来，眼泪鼻涕蹭满了衣袖，御天决的脸色越来越来暗，莫无涯暗叫不好，这师兄怕是要一掌拍飞这个小娃儿，风绛雪哭得正起劲，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只沉浸在被抛弃的悲伤中，扯着嗓子大哭着。

　　御天决轻拍了风绛雪的背，柔声道：“怎么会不要绛雪。你先回桑玉楼，以后不要来青玉楼了，为师得空就来看绛雪。”

　　风绛雪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不乖孩子，止了哭声，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抽噎道：“师父不许骗我，拉勾勾。”伸出小指，御天决无奈伸出手指一勾，真拿这个孩子没办法。

　　风绛雪脸上气色红润，也不似先前抱她回来那般苍白了。御天决手中变出一个青花小瓷瓶递给风绛雪。“这个拿去，每日一颗。”绛雪眉眼弯弯，抱着瓷瓶开心笑道：“谢谢师父。”

　　御天决大袖一扬，将她送回了桑玉楼。

　　莫无涯狐疑的看着御天决，这还是他师兄？怎么变了一个似的。

　　“啧啧，师兄这般模样要是被其他仙子天女看到，怕是会伤心的联合起来掐死你的宝贝徒儿。”莫无涯调笑道。

　　“休得胡言。”御天决用法术清理了衣袖，恢复先前的清冷。

　　这才是他的师兄，依旧这幅不温不火的模样，半点玩笑都开不得，真真是秉承了师父他老人家的脾性了。

　　春去秋来，四时更替，万物按照它应有轨道运转着，转瞬五年，风绛雪已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先前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出落成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到底是仙山仙水养出来孩子，虽还是凡人一个，却已是仙气绕身，要是再过个七年八年的，怕是九天玄女，嫦娥仙子都望尘莫及。

　　这几年下来，阁中弟子也极其喜欢这个凡间来的小女孩，她还是喜欢捉弄人，可大家都知道她毫无害人之心，所以也由着她玩闹。她似有一种一生俱来的亲和力，让任何人都想与之亲近的力量。

　　第一年，御天决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没法让风绛雪主动修辟谷之术，辟谷是修仙的第一步，必须断口腹之欲，只饮山泉之水，凡身达到至纯至净方可。若是不让风绛雪吃饭，简直是要了她的小命，御天决只当是她小孩心性未泯，所以也不多说，修行也是靠个人意愿。

　　后来，御天决教风绛雪各种简单的法术，可显然风绛雪毫无兴趣，倒是对医术极是感兴趣，御天决本就有“药仙”之称，所以风绛雪要学，他也乐意教。风绛雪也是极有天赋，御天决教一次她便会。可是对于法术，她居然也连最简单的御剑飞行都不会，更不必说腾云术了。

　　她或许能成为举世名医，可是让她成仙却是那么遥不可及。

　　桑玉楼青溪池畔

　　一抹淡青色身影端坐的石凳上，手捧《药典》仔细看着，一页一页静静的翻着，偶有翻书的“沙沙”声，与池水的声音合二为一似成天籁，好似隔绝了一切尘世。潋滟水波如琉璃般散着淡淡的微光，和那一对极致清澈的眼眸交相辉映，如同星子般璀璨耀眼。

　　“小小年纪居然看《药典》，这书有什么好看的，无趣。”听到声音风绛雪转过头去，一个约摸十七八岁的少年站在她身后，华衣美服，墨发白衣，举止优雅，仙风道骨中透露着一丝放荡不羁，美则美矣，只是病体孱弱，怕是活不得久，风绛雪虽短短习医四载，可医术确是十分了得了，单看面相就能略知一二，只是在这仙山之上，无用武之处。

　　风绛雪站起身，轻拍了自己的衣衫。

　　“你可知道，这是天机阁，不是谁都能来的？”

　　白衣少年眉梢一挑，美目流兮，勾唇邪魅一笑，倾醉了世间一切。一树梨花吹落满地，空气中酝酿着淡淡的梨花香，忽有一瓣飘落至白衣少年肩头，轻轻拂去，无名指上的宝石戒指熠熠生辉，似有仙家灵气注入，不是凡物这么简单。

　　“我是来拜师的。”白衣少年道。

　　“拜谁？”风绛雪不解，能不动声色的进入天机阁，应是身手不凡，还需要拜什么师，难不成是来找师父治病的不成。

　　“自然是元息上仙，难不成是这个小丫头吗？”白衣少年朗声大笑，这个小丫头似乎对于他这个贸然入阁的人一点都不怕，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倒是极其淡定的询问起要拜谁为师的话。

　　“且不说我师父会不会收你为徒，就算收得，那你以后也得尊我一声师姐才是。”风绛雪瞥眼，大言不惭的家伙师父才不会收他做徒弟。

　　白衣少年细看风绛雪，虽有仙气，却还是肉体凡胎，一个上仙的徒儿怎的还是个凡身，而且又是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虽说模样长的倒也算可爱，但却是看不出有半点灵力的样子，没有修仙的资质。看来让御天决收他为徒，还是有机会的。

　　“我比你年长，拜上仙为师后，我自然是你师兄。”

　　风绛雪嗤之以鼻，晃了晃手中的书，轻笑间吐出“做梦”二字。孩童天真的举止一览无余，稚气的粉脸上扫过一丝不屑，引得白衣少年一阵发笑。

　　“绛雪。”

　　声如溪泉之水清泠入骨，风绛雪的小脸即刻转为笑脸，目光侧过白衣少年去看声音的主人。男子丰神俊逸，银发束冠，衣袍飘然，袖口处绣着蓝色云纹随风而动，与四周行云流水相携成一卷美景。风绛雪提起青色小裙，绕过白衣少年径直奔向那个白发男子，软绵绵的声音从这个小丫头唇齿吐出，与先前的模样判若两人。

　　“师父——”

　　风绛雪撇嘴，可怜巴巴望着御天决，半月才会出现一次的他，或许风绛雪早已已经习惯，只是她很想时时刻刻见到他，致使每次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总是这句。

　　“书看得如何了？”御天决淡笑，伸手轻抚了风绛雪额前的鬓发，眼眸中无尽是温柔，俨然慈父般。

　　“差不多了，只是有几点不明，还请师父周正。”风绛雪低头道。

　　风绛雪哪是不懂，只是想找点机会更加亲近师父而已，心里盘算自己的小九九嘴角噙着笑意。收徒如此，也是御天决的不幸。

　　“好。”御天决答应道。

　　白衣少年望着那一对旁若无人的师徒，这天机阁的上仙好像也不似其他仙家说的那般不近人情。

　　一道肃杀而凛冽的目光向他投来，白衣少年无意对上，此人身上浑厚的道家仙气不可估量。他想着他还是收回刚才的话吧，这眼神委实可怕了些。

　　天机阁设有结界，若有人闯入他怎会不知，本来只是前来查看一番，竟没想到遇到了风绛雪。

　　擅入天机阁者，死。这是他立了千年的规矩。

　　“晚辈南宫景，见过元息上仙。”南宫景微微侧身，行了一个简单的礼。

　　南宫？御天决眯起了眼不言一句，打量着面前之人。

　　御天决拿出玄天镜，一切豁然开朗，现在看来眉宇间倒也几分神似。“南宫独是你何人？”

　　“家父正是南宫独。”南宫景眼底掠过悲凉，正色道。

　　南宫独本为四大上仙之一，两人在天宫也甚是投缘，此后南宫独任天山掌门，现今算来已有一千二百年未见了。

　　“既是这样，本仙念你是南宫之子，你下山去吧，免你擅入天机阁之罪。”言语中透着一丝威严，御天决拉起身旁的风绛雪想走。

　　“家父临终所托，让我拜上仙为师，修炼仙法，好日后接任天山掌门之位。”南宫景神色颓然，眸中流光暗淡不少。

　　御天决听此，停下脚步，转过身去。

　　早听闻南宫独与凡间女子相爱，仙凡结合必遭天谴，死后坠入六道轮回之苦，永世遭受轮回之劫，再无返仙的机会，悲莫悲焉，昔日好友这般下场，倒也有几分动容。情之何物，迷之本性，是世间最毒之药，人生八苦，生，老，病，死 ，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若为凡人，这八苦恐怕是要占全了。

　　细看面容，已是半仙之身，仙资上算卓越，只是心脉不稳，身体孱弱，若不是身上那块“摄魂石”镇住心脉恐怕是活不过双十。

　　“如此，就收你为徒。”

　　“谢师父。”南宫景跪地，叩首。

　　御天决抬手，道：“那以后唤你阿景。”

　　南宫景转向风绛雪，只见她一脸愤愤不平，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师父以后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了，她嘟起小嘴，像晒焉了小草，了无生趣，似想到了什么拉了拉御天决的衣袖，小声道：“那我以后是不是师姐了。”

　　“这阿景比你大，你喊师兄才对。”御天决淡然道。

　　南宫景一脸得意，而风绛雪则是咬牙切齿的跺着小脚，似要撒泼的模样。

　　好不容易从二师妹晋升到了二师姐，却硬生生的成了三师妹，这可如何使得。

　　“我不嘛，我是师姐才对，哼，师父有了新徒弟，就不要绛雪了，我要去找小师叔，说你们合伙欺负我。”

　　御天决无奈摇头，以他这徒弟的心性恐怕要闹上一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