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而悲》星深

7、别离

　　娘娘身体愈发虚弱了，每日只有皇上和我伴在她身边。她脸色苍白，两颊微陷，但仍是那么美丽。从前皇上一得空过来时，她脸上就会绽放出淡淡的笑容，充满幸福。而现在，她却开始轻声叹息。
　　“陛下。”娘娘拉住皇上的手掌，吃力地道，“臣妾之命，已无力回天。臣妾往则往矣，还请陛下，勿要伤悲，要珍惜眼前人。”
　　娘娘为我着想，我却无法激动，我太明白，痴情之心，无可转移。
　　果然，皇上扶住她的瘦弱的肩膀，沉沉道：“若失去你，我便什么都没有了，哪里来的什么眼前人！”
　　尽管早已预料，我的心仍是猛地一痛，但脸上却不自觉地微笑，我庆幸，我如此深爱的人，如此深爱着她。
　　娘娘又叹息一口，道：“臣妾何等福分，让陛下这般。”她又拉过我的手，对皇上道：“陛下，往后还请你留着凝曳，这孩子心苦，臣妾知道，却懂不了，也解不了。”
　　她又对我说道：“陛下的性子，你与我一般明白了，你代我照顾他，不，不是代我。”说罢，轻轻拍拍我的手背，柔柔一笑。
　　皇上听不懂她的话，他自然不懂的，但他还是点头了，为了她点头的。
　　八月过半了，满园子的桂花飘香，我亲自做了桂花糕，服侍娘娘吃下。
　　娘娘吃了一口，突然道：“金桂开花，微小难见的花簇，谁能料到有如此芬芳。君不见身后佳人，如此情深。”
　　我垂头道：“不爱桂花，芬芳也淡；君不见，身后人，情深何用？娘娘不必再为我。”
　　娘娘摇摇头，道：“我也是太过幸运，才能得到一个帝王的专情。你却是太傻，在这宫里，怎么能不为自己？”
　　我扬起一个笑容，道：“是啊，从前我在辛者库时，梅烟姑姑就说过，我自己不争气。可是情之一字，本就是单方面的事，要两情相悦，是何等缘分。娘娘是有福之人，奴婢却是福浅，奢求不得。”
　　娘娘笑道：“是啊，我虽然命薄，但着实福厚，能在这深宫里找到这么大的幸福。若你只愿伴在他身边，就这样好了。”
　　娘娘缓缓坐起来，闭上眼睛，口中低呼佛号，三遍“阿弥陀佛”之后，嘘气而薨。
　　我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流淌而出，瞬间打湿了衣襟。我慢慢伏在床边，叩头。
　　娘娘薨后，皇上几乎崩溃。他恸哭数日，以前所未有的礼节厚葬了董鄂妃，并追封为“孝献庄和至德宣仁温惠端敬皇后”。
　　他不负娘娘的嘱托，把我调到他身边，贴身侍候，给我宫女中最高额的月俸。他总是要去承乾宫，在娘娘床边坐上很久。我依从他的习惯，打扇、泡茶、做糕点……和娘娘生前做的一模一样。他似乎从中触到一丝回忆，但我知道，那回忆里的人，只有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