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色印片[Technicolour]》弗rar

4、四处转转和欢迎派对

　　哥本哈根大学也是一所开放大学，总体来说，也就是城市的一角。谢尔登在哈佛学习，大概对校园本身不会有什么兴趣，研究所他应该也已经看过了，维恩想了想，决定带他到学校西区看看哥本哈根战役的遗迹。
　　整个哥本哈根大学当时有三分之一的建筑都毁于大火，学校后来修复了一部分，剩下一部分作为战争遗址保留了下来。
　　春天的风还是凉的，维恩回房间拿了一条围巾，加了一件毛呢外套。丹麦的维度高，现在还是春天，因此天早就黑了。他们从还在使用的几个建筑开始，维恩接着路灯指出一处处战火的痕迹。最古老的一栋完整建筑已经有两三百年的历史了，但如果从楼的正面转到侧面，就可以很清晰地看出来半面墙都是黑色的。
　　“火，历史总是偏爱火。”
　　谢尔登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嘴上评论着，眼神却落在一片空荡荡的黑暗处。维恩在一旁观察着他，路灯映出来谢尔登的侧脸。
　　他继续往前走，越往前，建筑就古老，毁坏的却也更明显。一片废墟的中间有一块黑色的纪念碑，上边刻了战役发生的时间，和这一把火对哥本哈根的毁坏程度。谢尔登跟着他走过去看了看之后，就再不愿意往前走了。
　　谢尔登拉住了他的手臂，把已经走出了两步的维恩拽了回来。
　　“怎么了？”
　　“没什么，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再往前走的话，回去之后可能就要迟到。”
　　“你是有话跟我说吗？”
　　谢尔登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但他并没有开口，反而一改一两年前那种处处掌握主动权的攻击性，静静地等着。
　　于是维恩想了想，看自己有没有事那么想要说的。
　　他想起来了特里曼给他寄的第一封信。
　　“你放心，我来哥本哈根不是因为你和特里曼，只是特里曼要从伯克利去普林斯顿，第一年并不能分出来太多精力带我，所以建议我到这里先学习一年。”
　　维恩能感觉到谢尔登整个人放松了一些，但谢尔登仍旧一言不发地等着什么。他不知道谢尔登在等他说什么，他也并不太想知道对方想让他说什么。维恩就在此时看见哈德利从一个路灯下走过，朝他们走了过来。他暗自里松了一口气。
　　“维恩！谢尔登！”哈德利远远打着招呼。谢尔登好像不太高兴。
　　“你还真是比我想象的更容易交朋友，维恩。”
　　“并不是我容易交往，是哈德利容易交往。”维恩耸了耸肩，“他有点让人难以拒绝。”
　　哈德利小跑着到了他们面前。
　　“海因催我们先过去。”
　　“不是说七点半开始？”
　　“哦，你不一样，谢尔登。”哈德利熟络地拍了拍谢尔登的手臂，“你跟维恩是朋友，算是内部人员，我们先去，把好酒分一分。而且我听说了你喜欢音乐，海因弹的一手很棒的钢琴，你肯定会想要先听一听的。”
　　谢尔登不置可否，把视线转向了维恩。
　　“海因弹钢琴确实很棒。我们走吧。”
　　维恩并不知道他的这句“我们走吧”是否把自己想离开这里的情绪表达的过于强烈了。他跟着哈德利，走到和对方并排的位置，把谢尔登留在了后边。不过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这一路上他的心思都在自己的背后，好几次和哈德利撞在了一起。
　　公共休息室被布置地很舒适，他们到的时候，海因和马克西正在喝酒。谢尔登进门之后就捏了盘子里的一块甜点尝了尝，连连点着头对甜点的味道表示赞扬。不过维恩知道，那家伙大概就是没怎么吃晚饭，饿了。
　　海因先给他们三人分别倒上了一杯酒。
　　“海因，马克西，这是谢尔登·李。”维恩结果酒杯，认命地开始介绍，“谢尔登，这是海因·赛博特、马克西·曼恩。”
　　维恩看他们互相打了招呼之后，就走到一旁放任他们自己聊天。他看着那些食物并没有什么胃口，倒是酒下的挺快，一会儿就喝了三四杯。他上一次喝这么多的时候还是大学毕业典礼。不过上次，他在意识到自己不太可能喝醉之后，就去弄了点大麻。
　　他看了看表，掐着时间，三分钟之后，哈德利就凑了上来。
　　“你俩只是同学？”
　　维恩瞟了他一眼：“同学。”
　　“你是不是抢过他女朋友。”
　　维恩差点被红酒呛到，他不想回答哈德利的这个问题，但看着对方一副早就心里有数的样子，维恩不太愿意就这么看着哈德利抱着一个完全错误的猜想自鸣得意。
　　“没有。”
　　“他抢过你的？”
　　维恩挥了挥手：“不是，比这个复杂一些。他在我们那是有名的神童，我妈妈之后就带着我搬到了他家附近，然后让我和他上同一所小学、中学、大学，并且逼着我和他成为朋友。”
　　哈德利显然完全没想到这个。他脸上精彩的表情让维恩勉强地笑了笑。
　　“很那理解吗？”
　　“完全没办法理解。”
　　维恩叹了口气：“其实我也很难理解她的行为。但等到我和谢尔登真的成为了朋友，事情即使很奇怪，也还是变得很简单。”
　　朋友就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关心，感情是建立在对对方的了解之上的，而不是对对方的妈妈的了解。
　　没过多久，哈佛的其他几个学生就来了，其中还有一个女生。这可让海因、马克西和哈德利都有些按捺不住，接二连三去和那女孩儿搭话，然后都一个一个被战败而归，纷纷表示那姑娘太聪明，完全不能用一般的手段去追求。
　　维恩纵容地看着他的三个朋友。追求，说得好像他们立刻就决定了自己爱上了那姑娘似的。

　　大家互相交谈了一会之后，就坐在了公共休息室的沙发上，开始一起聊。话题一开始的走向当然还是物理相关的。哥本哈根这边的几个学生都认为标准模型是不完善的，哈佛的几个学生因为受施温格的影响，都认为标准模型已经可以解释一些更本质和统一的问题。
　　“只要我们在最基本的层次上对自然界有了真正全面的理解，这一理解最终将渗透到大众文化之中。”哈德利激动地挥舞着那只没有拿酒杯的手，“它大概会非常数学化，需要经过很长时间公众才能够理解它，就像科学家当年花了很长时间才理解牛顿理论一样。”
　　“哦，牛顿理论。”那个女孩儿翻了个白眼，“我们总是在不停地说，经典物理具有局限性，但我们也应当看到，每一个足够正确的理论体系，都会在某一个位置上长久地屹立下去。你看，就算我们说牛顿理论非常局限，但它在低速宏观仍旧非常好用。它是正确的，正确的东西可能会有局限性，但不会被彻底推翻。”
　　“那就要看你对彻底推翻的定义是什么——”
　　“难道爱因斯坦当时说的不是’牛顿错了’？牛顿试图解决的是统一问题，就像我们今天所做的一样，他认为自己的理论是完全正确的，就像我们今天看相对论一样。相对论被推翻——或者说被证明其局限性，我看也就是不久之后的事情。”
　　“你们就是被玻尔影响的太厉害。”
　　维恩一边喝酒，一边安静地听着看着，偶尔才插一句嘴。谢尔登就坐在他的旁边，一年多以来，第一次坐在他的旁边。他感到有些困倦。
　　但谢尔登突然凑到了他耳边，让他猛地一下清醒了一点。
　　“你们确实被玻尔影响的太厉害。”
　　谢尔登的声音不大，语气却是结论性的。
　　“哦？我倒也可以说你们被爱因斯坦影响的太厉害。”
　　“不不不，这是分支的问题。现在已经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了，一条是广义的相对论的路，另一条是研究粒子，我敢说，粒子这条路更有发展。但这难道不是正好能说明，相对论具有某种非常稳健的正确性？”
　　维恩转过头看了看对方，有些醉意地笑了笑：“好像是的。”
　　谢尔登看起来有些惊讶。他张了张嘴，却又没说什么而是观察了维恩一会儿。他们之间很少会真的有一方承认另一方正确的情况出现。
　　“你喝醉了吗，维恩？”
　　“不算是。我只是真的同意你在这个问题上的看法。”
　　谢尔登突然认真了起来，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是正确的。你的研究方向，你的想法，都是正确的。也许将来的什么时候我们应该试着在学术上也合作一下，而不仅仅是进行某种浪费力气的暗自较劲。我们很默契，维恩，这种默契不应该只体现在生活上。”
　　“哦？我还以为那只是朋友之间互相迁就妥协的结果。”
　　“你真的觉得我们是朋友？”
　　维恩的心沉了一下。
　　“你们两个，别总说悄悄话了。”
　　他朝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海因不知道从哪弄过来了一个木头勺子，面前的地上还放了一个空的酒瓶。
　　“我们将这个木头勺子按着顺时针的顺序，从我开始依次传下去。同时，上一次被瓶口指到的人转瓶子。拿木勺子的人在转瓶子的人转瓶子之前说出来一个要求，转完瓶子之后，装瓶子的人必须和被瓶子指着的人完成这个要求。我来提要求，马克西转第一次。你们看这个游戏怎么样？”
　　哈德利有些喝醉了，抬起的一只手差点打到维恩的脸。
　　“这游戏太复杂了。”
　　“去你的。”
　　然后游戏就莫名其妙地开始了。
　　拿木勺子的人提出了各种奇怪的要求，比如要被瓶子转到的人脱光了站在窗前三十秒，要转瓶子的人和被瓶子转到的人比赛计算，解偏微分方程。到了维恩转瓶子的时候，木勺子正好在那个姑娘手里。
　　那姑娘拿着勺子晃了晃：“接吻。”
　　大家都一片抱怨声，认为这个要求太过“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维恩可能因为喝了一些酒，所以头脑不太灵光。他很顺从地拿过酒瓶，在所有人还在抱怨的时候，转了一下。
　　瓶子停下来指着谢尔登的时候，哈德利还在跟那姑娘据理力争，试图保护他们的维恩的纯洁的吻。
　　整个屋子突然安静地只剩下了哈德利的声音，于是连哈德利都觉察到了不对劲。他困惑地环顾四周，然后在海因的示意下看向了酒瓶。
　　“什么？”
　　“维恩已经转完了。”
　　“哦。”
　　他眨了眨眼，看向了维恩和谢尔登。
　　那姑娘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屋子里短暂的沉默。
　　“维恩，如果你觉得比较介意的话，也可以——”
　　“不，不。这主意挺好的。”谢尔登有些急切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们可不能玩不起。”
　　这话让另外几个人一下子鼓掌叫好起来。
　　维恩不明白大家在欢呼什么。他看着谢尔登，就像他刚才转瓶子一样干脆，直接扶住对方的侧颈，吻了上去。
　　他吻上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多渴望这样一个吻。谢尔登给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和其他任何他交往过的女孩儿都是不一样的。他吻住谢尔登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渴望和欲望，才知道什么东西是他想要得到的。维恩因为这种感觉稍稍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向谢尔登靠过去。
　　谢尔登完全没有任何抗拒。
　　但他同样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一直任由维恩吻他，直到维恩试探性地用舌头扫过了他的唇缝，他才有了一些改变。
　　在他自己意识到之前，他已经张开嘴唇，让维恩的舌头伸了进来。
　　到这里本就应该停止了，到这里，这就是一个满足了大家的、也并不过界的吻。但维恩没有放开。他又吻得深了一些。然后谢尔登就开始回吻。
　　气氛开始变得明显不一样了。
　　维恩意识的一角能感觉到，整个屋子里空气都像是凝固住了一样，人们不知道该给出怎样的反应，因此只能不知所措地安静地坐着。可谢尔登在回吻他，他并没有多余的兴趣去管别人在干什么。
　　他的手已经自动解开了谢尔登衬衫的第一个扣子，谢尔登的手扣在他的腰上，然而哈德利突然发出了一种像是受到惊吓后被噎住的声音，海因及时伸出了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但已经晚了。
　　他们同时放开了对方，维恩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连退了两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