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朝着日落大道奔去 ...
-
“房子，”虚弱的声音传过来，林大伟哽咽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房子没了。”他的喉头发出咕噜一声，实在太着急，说着说着就乱套了，毫无章法地讲了一堆，林维安压根没听明白。
她起初还能保持冷静，细声安慰林大伟：“别急，慢慢说，什么叫房子没了？”
等林大伟说：“爸妈的房子没了。”他们一大家子住的那一套房子没了！这下，林维安没法冷静，心头火起，先骂一声：“林大伟，搞什么啊！”
林大伟大概是被吓住了，一时间不说话了。
林维安气得眼前阵阵发黑，正走到扶梯口，三步两步走到边上停住了脚步。她的理智慢慢恢复，放缓了口气：“你把事情给我说明白了，发生什么事了，慢慢说。”
在大哥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林维安拼凑出了整件事情。
她大嫂和她妈妈的关系一直不太好。她大嫂嫌她妈妈爱唠叨，她妈妈嫌她铺张浪费，不知道持家。平时两人同一屋檐下，又有一个儿子在中间调和，互相忍着，日子也就这么磨下来了。
终于有一天，两人忍不下去了。那天林大伟中了彩票，拿到手是一万块。一家五口在外头吃饭。大嫂平时在她那麻将圈里没脸，这回得了一万块，为了在朋友面前摆阔，特意找了一家四星级的酒店请客。她拿着菜谱，东点一下，西指一下，一口气叫了十道菜，还开了一瓶酒。看着服务员殷勤的笑容，大嫂感觉自己特有面子。
等结账时一看，花了快七千块，每道菜也只吃了一点，大多还没怎么动，她妈妈心疼这钱，就叫服务员拿饭盒来打包。本来这也是平常事，往常出来吃饭，吃不完她妈妈也要打包的。
这回可不一样了，这可是四星级酒店，几个朋友眼睛都瞅着呢！居然要打包。大嫂如鲠在喉，扯了下林大伟的袖子，皱着眉头不高兴。“你妈这是怎么回事，我这几个朋友都看着呢，这不摆明了让我没脸吗。”
等那服务员说：“饭盒要收钱。”她妈妈说：“这样呀，车里有饭盒，我去拿来装一下就好。”
大嫂就更不高兴了，几个朋友在那儿喝水没说话，可她自己感觉丢了个大脸，立刻叫住了她妈妈：“打包什么呀，不要了。”
她妈妈看一眼剩了大半碟的红烧猪手，“怎么不要，你看这都没怎么吃呢，太浪费了！”
等服务员出去了，大嫂像往常一样，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平时也没缺你吃的，干嘛这么省。”
自从这儿媳妇进门，她妈妈就一直听着这种话。以前尽管心里不舒服，看在儿子的面子上也不跟她闹。但是看到今天儿子好不容易中了一万块，也不知道存着，吃一顿就没了大半，也不想想下一顿。
她妈妈积攒了一肚子火，回了一句：“我们不这么省，能攒到两套房子呢？要是像你这样乱花钱，要不是嫁给我儿子，你现在还得住员工宿舍！”
她几个朋友看这势头不对，忙纷纷要起来说要去厕所。
两人关系本就是岌岌可危，听了这一句，那摇摇欲坠的这根稻草一飘下来，那烂尾楼似的表面和平也就坍塌了。在酒店还按捺住，没有撕破脸，一到家就爆发了。
两人大吵了一架后，开始陷入冷战，三天两头就互相挑毛病，给对方下绊子。
闹得凶了，劝架的儿子和她爸也无能为力。大嫂摔了东西：“我要搬走！不然就离婚，我带着儿子回娘家！”
林大伟去问她妈的意见，她妈起初不同意，搬走了见儿子和孙子的机会就少了。可闹来闹去，到底也是煎熬，最后就点了头：“搬就搬吧，我还图个清净。”
他爸妈一共有两套房子，一套小房子在城郊，放着收租金，一套就是他们一大家子住的大房子。后来林大伟到了该娶老婆的时候，没个房子也娶不到老婆，爸妈就把这大房子转赠给林大伟，写了林大伟的名字。
本来林大伟夫妻去住城郊的小房子，那就什么事都没了。可大嫂死活不同意，“住城郊，蚊子又多，那房子又小。还有，远得很哩，我平时想买个衣服还得坐老远的车！我不干！”
可想重新买一套房子，林大伟手里也没什么余钱。稍微发点奖金就被媳妇挖出来去逛街买衣服，或者打麻将去了。连炒股票的钱也是自己赚外快赚来的，存得挺艰难，没让媳妇知道。他怕万一出点什么事，这家里头没点钱应付也不行。
大嫂说：“要不让你爸妈把那个小房子给卖了，给咱们买个新房。”
林大伟不同意。爸妈名下统共就一套房子，总不能让爸妈把小房子给卖了，给他买一处新房吧？林大伟惦记着妹妹，她离婚了，万一没找到工作要回家，以后还能拿租金过活呢。这小房子本就是准备留给妹妹的。要是把大房子赠回给妹妹，那税率高得吓人不说，光是他媳妇那儿就先不干了。
碰巧这个时候，林大伟的朋友跟他说起了炒期货的事。朋友从中捞了一大笔，换了新车买了几套房子，看他愁眉苦脸，问他要不要一起干。
林大伟知道期货有风险，看朋友似乎很懂行情，也动心了。他被逼得没办法了，家里吵吵闹闹，听了就心烦，就拿股票的钱投了一半进去，试了试。
刚开始赚了十万，他激动得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全家人看了也振奋，尤其是大嫂，怂恿他：“你这么小打小闹的，能赚多少啊！干脆把我们住的这大房子抵了，拿那笔钱去炒。一下子赚回来什么都有了，你看你那朋友的老婆，挎的包多好看啊，还开车！前几天你朋友又给她送了钻戒。我跟你这么多年了，除了结婚那会，你什么时候给我送过钻戒了！”
林大伟说：“风险太高了，先看看。”他炒了一回，得了点经验，自以为有点把握，就把自己的积蓄全推进去了。还是没敢拿房子来炒。结果很快翻了一翻，赚了三十万，他就要退出来不干了。
本来这个时候，在小地方买一套七十万的小房子也够了。可大嫂急红了眼，也不肯：“那种房子怎么住啊，太小了！地段也不好！我看中了一套复式套房，现在楼价不是正低吗，不到两百万。我朋友说了如果我去买，给我打八折！”
“八折也买不起啊，唉。”
她身边麻将圈子里的朋友，一个个都住别墅，最差的也是小区复式套房，就她一个还跟公婆住一块。好不容易搬出去了，再住一个六七十平米的小房子，暗地里不知道被怎么笑话呢。
“你看看阿芳他们都住什么房，我们住什么房！你让我这脸往哪儿放？”她把身边的朋友数了一遍，戳着他的脊梁背：“你这木头脑袋，能赚钱的事你干嘛就往后缩呢！就凭你这老鼠胆子，一点儿风险不冒，能干成什么事啊？”
大嫂软磨硬泡了一个多月，就差在地上打滚了，最后威胁说要抱着儿子跳楼。林大伟终于松动了，又说：“如果输了咱们就得一家子挤那小房子了。”
大嫂说：“哎这不还没输了，怎么知道一定输了？你都赢两回了，这回还能输？成，要真输了咱们就挤那小房子去！”
大哥本来是想跟爸妈说，可大嫂在他耳边吹枕头风：“你傻呀你，要是这事让你那妹妹知道了，她比鬼还精，肯定抵不成了。”林大伟也就半个字没说。
两人一起去办了手续，这一次抵押了房子，加上积蓄，一共一百二十多万。他踌躇满志，再冲进去期货市场时，满以为能赚回一套复式套房，让全家人都皆大欢喜。人的好运气不会来一辈子，林大伟在彩票上赚了一次，炒期货赚了两三回。最后那么一点运气，也用完了。这一次，钱全输光了，被迫平仓。
作者有话说第4章 朝着日落大道奔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