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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章 吾家有女初长成(上) ...

  •   “绿枝姑姑,舅舅!”我惊醒,睁开眼看到父亲和继母还有宣弟弟都站在我床边儿上。
      “伊人醒了啊,快别乱动。”父亲坐下来,用手背抵上我的额头,“恩,烧退了。”我看到他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父亲,父亲我没死啊。”我有点欣喜。
      “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呢,不过是睡了一天,以后别再提什么死不死的。”父亲表情严肃,眼中却满是温柔。随后他端上一碗药,一勺勺的喂我。喝完药,继母便开始数落起宣弟弟来。
      “看你这小皮猴干的好事,又欺负你姐姐来,今儿幸好没甚大事,否则非揭你一层皮不可!”承宣耷拉着脑袋,撇着嘴,一脸委屈。我知道,她这是做给父亲看。继母一直对我很关爱,但这种关爱并不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关爱,反倒多了一种客气,一种敬畏,这或多或少与父亲有关。
      “好了,错不在承宣,你就不要再训他了。小孩子间打打闹闹再正常不过嘛。”父亲转过头来,“不过,伊人你也太不小心了,以后你不准去玉池,听到了没。”我知道这是父亲对我的心疼呢,我乖乖的点头,这次落水也着实吓着了我。
      “姐姐,你这次落水幼宁也跟着跳下去救你了,可她不会水,最后是绿枝姑姑下的水把你们捞上来了。”承宣对我道,“现下,她也在发着烧呢。”
      “她怎么这么傻啊,不会水跳下来做什么。”我感到诧异的同时,多的是感动,“快带我见见她去。”说着我便要下床,我这人心肠最软,也最怕欠着别人什么,虽说她是下人,护主本是应该,可这些日子以来,我却少了许多戒心与不安。
      “等你们都康复了去也不迟,身体要紧啊。”父亲拦着我。
      “我已经好了,没事了,父亲,你就带我去见见她嘛。”我央求着,他拗不过我,最后父亲便也依了。我在环佩的搀扶下走到了幼宁的房间。
      她已经醒来了,不过因体弱还在发着烧呢。我抓着她的手,说了句傻瓜。
      “不会水为什么还要救我?”我质疑道。
      “奴婢当时顾不上那么多了,只一心想着小姐呢。”她有点虚弱的说着话。我听了心里闪过一丝温暖,心下想着她也着实忠厚。
      “这份情,我记着了。好好休息吧。等你好了,我再来看你。”我笑了笑。
      嘱咐环佩差人好生照顾着,便回了房。
      不过三五日,她也痊愈了。本想叫她来我身边,倒巧继母房中兰儿到年纪出了嫁,正缺人伺候,便指了幼宁过去。
      这日环佩陪我去市集崔记布行挑了些布料回来,至闺阁正间见幼宁正立在门外,许久不见到倒觉着她清瘦不少。她见我回来,忙行礼问安:“奴婢见过大小姐。”
      她突然前来,我反倒觉得突兀起来,问道:“是夫人叫你来的?有事么?”
      “不,不是夫人差奴婢来的。奴婢是专门来谢小姐的,多谢小姐对奴婢的关爱,照顾奴婢如此周全。这些日子忙着伺候夫人,今儿得空特来给小姐请安道谢。”
      我满意地点头:“真是可心人,夫人待你可好?”
      她只轻抿嘴道:“夫人待奴婢与府中其他人一视同仁。”好一张巧嘴,谁都知道继母待人严厉,她不说不好,只说一视同仁,言语上并不冲撞了主子,可想要说的话我都明白了。
      “哦,只要你尽心服侍,母亲必不会亏待了你的。”我如法炮制。
      她点了点头称是。
      我看她手中攒着什么,便又问:“拿的何物啊?”
      她像是恍然大悟道:“看奴婢这记性,见了小姐高兴,竟是忘记了。”说着将一方帕子呈给我道:“奴婢随娘亲学过些女红,绣的不好,望小姐莫要见怪,权是奴婢的一片心意。”
      环佩接过帕子递给我,只见水蓝色的方帕一角绣着一朵清丽的水芙蓉,针脚细致干净,线条柔美,花瓣与花瓣间重叠处处理的也相当好,色泽层迭分明,十分灵巧,我一见便十分喜爱,道:“怎知我偏爱这水芙蓉?可见你是费了心思的。”
      她见我如此欢喜,也颇露喜色:“小姐喜欢就好,奴婢还怕拙技让小姐看笑话了呢。”
      “哪的话,绣的很好,我会时常带在身边的,也不辜负了你的心意。”说完,我将帕子别再了腋下。
      “多谢小姐,奴婢这就告退了。”她走了几步路,我忽然想到什么,便叫住了她:“幼宁,你还会绣些别的么?”
      她又折回来:“回小姐,奴婢还绣过海棠,整片的那种。”
      “我这里正好有件衣裳,太过素净,你就将海棠绣在上面吧,也好改改风格。”我命环佩将衣裳拿了来。她很是欣喜,接过衣服便退下了。
      半月过去也不见幼宁送衣服给我,便去了继母房中探探。
      未到东阁,远远听见凄惨的叫声,像是幼宁的。于是快步走了进去。一进正间便见桃儿正掌幼宁的嘴,她嘴角正淌着血往下滴,继母端坐在堂上,一脸刁横之色。
      “住手。”我大喝一声,桃儿看看我又看看继母,不知所措。
      “母亲,幼宁所犯何错,要下这样的狠手?”我问继母。
      “偷盗之罪,府上可是容不得的。”继母将一块碧绿的翡翠梅花吊坠示于我,吊坠通体翠绿,圆润光泽,一看便是上好的质地。继母又道:“她这样的出身怎会有此物傍身,必是窃来之物。”
      继母并没有说这翡翠是她所有,只说是窃来之物,可见事有端倪。
      “哦,窃来之物么,窃的谁的,可曾有证据?”我反问。
      “这还用问么,她是不可能有这好物件的,定是窃的,这不正审着呢嘛。”继母铮铮有词,我简直哭笑不得。
      我近幼宁身前:“幼宁,不要怕,你将原委说与我听,我给你做主。”
      她被打的两颊红肿,说话估计也难,但她极力的向我说清楚:“小姐,我没有偷,我真的没有,这真的是我娘亲的遗物啊。”说完哭出声来。
      “母亲,她都说的如此明白了,这事定是你误会了。”我极力护她。
      继母则嗤之以鼻:“这你也信,我今天必要打到她召供,桃儿给我打。”
      “慢着,母亲,你太过分了。怎的不分青红皂白,胡乱逼供,可不是要屈打成招么?且不说她有没有偷盗,凡事都讲个理,我看不如查清楚再罚也不迟。”我甚是厌恶继母的此种作为,情急之下话说的有点重了,继母脸色铁青,正要发作,恰好父亲进了门,心想着救星来了。我将始末说与父亲听,父亲接过那翡翠,脸色大变,星眸深邃,仿佛看向很远的地方飘飘然思索着什么,我暗叫不好,难不成这翡翠是父亲的,幼宁可不会真的偷吧。
      不一会子他恢复了常色道:“这翡翠不是窃得,而幼宁也无偷盗之嫌,此物我是见过,就是在她入府第一天见得,这事到此为止,以后莫要再提。”说完将那吊坠塞到她手中,神情凝重深深打量了她起来,幼宁痴痴的看着父亲,哭的更凶了。
      我旋即松了口气,但细细又想,总觉得父亲如此决断有些仓促,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便让环佩将幼宁扶起身。
      “父亲,母亲确实误会幼宁了,也权是母亲职责所在,幼宁扰得母亲这样心烦,不如以后幼宁就来我身边伺候吧。”我趁这个机会正好将她调了来,继续让她留在继母身侧少不得以后吃苦。
      父亲迟疑一会,看着我们道:“也好。”
      就这样,我与幼宁不仅有了主仆之实,也结下了深厚的友情。自翡翠吊坠一事,父亲对幼宁多了份关心,我见如此,便向父亲求情,杜师傅教我和承宣时,她可一同来学,父亲果然答应了。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识得几个大字已是万幸的,只是父亲待我从来特别,或多或少受书香门第的外祖家影响。如此又许了幼宁一同来学,可见对我的疼爱。
      我们相互照顾,彼此关爱,犹如一对亲生的姐妹。她也很聪明,学的很快,杜师傅也时常夸赞,让我很是欣慰。
      天佑十一年阳春月,明媚的阳光,和煦的春风,不时欢唱的鸟儿,都让我心情大好。因为今日正是我行及笄礼的日子。
      环佩和幼宁服侍我入浴更衣,依然是着孩童时的采衣采履,头上梳着双鬟髻,髻上系着鎏金丝带。父亲选在北院正厅行礼,也是让宋家的祖先们一同鉴证我的成长。父亲立于东面台阶位等候宾客,绿枝姑姑托盘站在台阶下,宾客于正厅外等候。而沐浴完毕的我坐在正厅的偏房即东房内等候。随着府中乐师的奏乐声,宾客依次入场。正宾敬和夫人就位,父亲和继母上前迎接,相互行正规揖礼后入场,主宾落坐于主宾位,客人就座于观礼位。宾客都落坐后父亲与继母才就坐于主人位。
      全部就坐后,父亲起身做简单的致词:“今日乃小女宋伊人行成人笄礼,感谢各位宾朋佳客的光临!下面,小女宋伊人成人笄礼正式开始!”稍顿片刻后,父亲宣布:“请小女宋伊人入场拜见各位宾朋!”
      大姐宋子喻先走出来,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之后我走出来,至厅中,面向南,向观礼宾客行揖礼。然后面向西正坐在笄者席上。子喻姐姐为我梳头,然后把梳子放到席子南边。
      敬和夫人先起身,父亲随后起身相陪。敬和夫人于东阶下盥洗手,拭干。相互揖让后与父亲各自归位就坐。
      我转向东正坐,绿枝姑姑奉上罗帕和发笄,敬和夫人走到我面前,高声吟颂祝辞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然后跪坐下为我梳头加笄,然后起身,回到原位。子喻表姐为我象征性地正笄。我随后起身,宾客们向我作揖祝贺。我又回到东房,子喻表姐从绿枝姑姑手中取过衣服,去房内更换与头上幅尽相配套的素衣襦裙。
      我着襦裙出房后,向来宾展示。然后面向父母亲,行正规拜礼。这是第一次拜。这次是表示感念父母养育之恩。
      接着是二加,我面向东正坐,敬和夫人再洗手,再复位,绿枝姑姑奉上发钗,敬和夫人接过,走到我面前,高声吟颂祝辞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子喻姐姐为我去发笄。敬和夫人跪下,为我簪上发钗,然后起身复位。子喻姐姐帮我象征性地正发钗,宾客们向我作揖。我回到东房,子喻姐姐取衣协助,去房内更换与头上发钗相配套的曲裾深衣。
      我着深衣出来向来宾客们展示。然后面向敬和夫人,行正规拜礼。这是第二次拜。这次是表示对师长和前辈的尊敬。
      然后是三加,我面向东正坐,敬和夫人高声吟颂祝辞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和一加、二加一样,最后我去房内更换与头上幞头相配套的大袖长裙礼服,然后是三拜。
      绿枝姑姑撤去笄礼的陈设,在西阶位置摆好醴酒席。敬和夫人揖礼请我入席。我于是站到席的西侧,面向南。敬和夫人接过子喻表姐递过去的醴酒,走到我面前,贺道:“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我向她行拜礼,接过醴酒。敬和夫人回拜。我入席,跪着把酒撒些在地上作祭酒。然后持酒象征性地沾嘴唇,再将酒置于几上,绿枝姑姑奉上饭,我接过,象征性地吃一点。我行拜礼,敬和夫人答拜。我起身离席,站到西阶东面,面朝南。
      敬和夫人为我取字名“昀芷” 祝辞曰:“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昀芷甫。”我答:“某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我向宾客们行揖礼,敬和夫人回礼,复位。
      我跪在父母面前,静心聆听他们的教诲,答:“儿虽不敏,敢不祗承!”。后对父母行拜礼。我分别向在场的所有参礼者行揖礼以示感谢,然后立于厅中,向宾客们行揖礼,他们微微点头示意。
      我与父母并列,全体起立。父亲面向全体参礼者宣布:小女宋伊人笄礼已成,感谢各位宾朋嘉客盛情参与!随后我们向全场再行揖礼表示感谢。这一系列的礼仪完毕后我的成人礼才算正式的结束了。
      众礼宾纷纷退下。
      我深呼一口气,终于结束了。这些礼节我练了好久,就怕出了错,让人耻笑了去。
      外祖父招手让我过去,小舅舅和小舅娘细细的打量着我,“这下可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可不比从前了。”
      外祖父则是喜笑眉开,拉着我的手:“这孩子长得倒似当年的宛柔了,长大了,都长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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