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纱》妄界

4、四

　　“景小姐，你又来了啊。”左纱倒着茶，抬头对推门进来的我粲然一笑。
　　我应了一声，道：“职员的工作还习惯吗？”
　　“嗯，挺习惯的，比之前的感觉好很多。”她把茶递给我，边挪椅子边说道，“就是老总嫌我个儿矮了，叫我穿高跟鞋。”
　　“高跟鞋，我有几双可以借你…不，送给你都行。”
　　“这么好啊！”左纱惊喜地道。
　　我笑着点了点头，果然还是小女孩啊……
　　“是我哥让你这么做的吗？”
　　“哎？……这…怎么会，这是我个人的……”
　　“切，我就知道是这样！”她打断我的话道，“就算你是我哥的女朋友也不该这样帮他。我都这么大了，他还采取这种糖衣炮弹似的方法，哼，真是小瞧人！”
　　“呃…左纱，我们没有小瞧你啊……”而且我也不是路熬女朋友……
　　“别来这一套了。”左纱生了气般鼓起腮帮，偏过头去把写满了不屑的半张脸对着我：“就算你送我再多高跟鞋，我也不可能跟你去见路熬。”
　　“我不是这个意思，去见路熬的是事我们可以再商量……”
　　“还商量什么？！”她瞪着眼睛，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调也拔高好几倍：“我说得还不清楚吗？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呢？不要再提这个事了，不然……不然就请你出去！”
　　“左纱……”
　　“出去！”

　　烈日下大街上的热风如同魔鬼，我喘着气，不顾一切地奔跑着，鞋跟一下下踢起，勾破了过长的裙角。
　　我只觉心中一团莫名的堵，像在水中用棉花塞住了口鼻。
　　使劲呼吸几口灼热的空气，我定了定心神。眼前的纱门镶着白色的木框，框角上的夜光胶贴，恍然间还是泛着六年前的光泽。我仿佛看见一双纤巧的手，正细心地一点点将它抚亮；那映在眼中的柔软，像是昨天才发生过一样。
　　我试着去推木框，门竟开了，水泥过道里的穿堂风呼地涌进去，我一下便看见了坐在阳台前的路熬——他像是被突然掀起的纱帘惊到，转过头来，发与肩上洒满了淡黄色细密的晨光。
　　“你怎么来了。”他问道，却是早就猜到似的语气。
　　我一下不知怎么回答，视线不经意瞟到他的书桌上，紫色灯架旁放了一个水晶的相框。
　　那是我们六年前的合照，我感到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他仿佛察觉到什么，站起来挪动了两步，用身体挡住那个相框，，他的眼神一瞬间暗淡下来，我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想起昨天和他说的话和我一直以来抱有的想法,我突然觉得自己很不是东西，有种想甩自己一巴掌的冲动。
　　“十人，”他缓缓开口道，“去跟左纱表明身份吧。”
　　我下意识摇了摇头，一下子不能接受他话语的突然，对他的质问梗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上来。
　　“我大概知道你来干什么。”他深吸一口气道，“我仔细想过了，是我做大哥的不好，连累你，也连累了左纱。如果当时我不出这个馊主意而换其他的办法，你跟左纱说不定……”
　　说到此，他转头看向我，好像试图让我理解他内心的愧疚。我听得只是难受，不想与他对视，但考虑到到可能会上他的自尊心，只好勉强说：“不，这件事都是我的责任……”
　　“你就别揽什么责任了。”他摆摆手，道：“跟哥说实话，你现在看到左纱，有没有什么想法？”
　　“还能有什么呢我和六年前一样爱她。”我苦笑道，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斩钉截铁。
　　路熬盯着我，突然笑了，那种笑容高深莫测，我竟没能读懂那其中的深意。只是一瞬的功夫，他突然向卧室冲去，我吓了一跳，忙赶进去，见他“哗”一声拖出个大箱子，拨开搭扣，几下就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床上。
　　我惊得目瞪口呆，那……是我六年前的衣服！
　　“还记得吗？我可是特意给你保留着呢！”路熬在一旁得意洋洋地说，“赶紧换上！假发先别摘，等下左纱看到了有她惊讶的……”
　　我还真没想到有这一出，六年前的衣服啊，我都不知还能不能穿。
　　路熬见我愣着又催了两声，我只得慢吞吞地解开上衣。不经意间，我看到他的眼中闪烁起兴奋莫名的光，像即将获得糖果的小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