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劫》陈一心

11、梅花劫终

　　茅草屋外很快响起淅沥的雨声，而且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段二一看下雨了，忙奔出去，让轿夫都先躲进轿内，自己才淋着雨跑回屋里。他随手拨了拨身上沾的水珠，这才感觉屋内一片安静。那王二哥一见段二进来，瞬间就陷入沉默，那表情就如猫见了敌人，浑身竖起了毛，立时进入了戒备状态。

　　宁天似乎感觉到气氛不对，又开始扯起新话题，王二哥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眼光不时注视着同样安静的段二。

　　段二胸有成竹，并不急着开口，就像捕猎一般，极有耐心地等着合适的时机。他知道，这等候的时间越长，王二哥就会越焦虑，越可能套出些话来。

　　这屋里的气氛反倒是像一场拉锯战般无声紧张。

　　终于，王二哥似乎忍无可忍般打断了宁天絮絮叨叨的话，直入正题，“两位来是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宁天一下住了口，转头看向段二。段二身体微微往前倾，眼光如炬，盯着他：“王二哥，瞎子那宗凶案，你亲眼目击了那位姑娘，杀死了瞎子？”

　　王二哥无来由感到一股紧张感沉重地压在心头，咽了咽口水，大声说：“是，是啊！我亲眼看见她勒死了瞎子，然后就跑了……”

　　段二飞快打断他，“用什么勒死？”

　　王二哥一愣，旋即挺直了胸膛，“当然是绳子！”

　　段二冷笑一声，慢慢站起来，高大的身形像一片阴霾从上而下笼罩着他，双手一下撑在他两侧，“的确是绳子，不过她如果勒死了瞎子就跑了，是谁把他吊死在城楼上的？而且城楼上的不是绳子，而是一条长布。”

　　王二哥顿时哑口无言。
　　宁天听得聚精会神，津津有味，“继续继续。”

　　段二如同阴影般逼近他，眼神阴冷，“是谁杀了瞎子？”
　　王二哥一下子瘫软在地，连连摆手，颤声道：“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那天我看见那姑娘给了瞎子一锭银元，我，我一时贪心就……就……”

　　段二了然，“所以是你杀了瞎子。”

　　似乎回忆起什么来，王二哥浑身发抖，连牙齿都在打冷战：“我没杀他……那姑娘走后，我也就继续打更了，后来……他自杀了！我看见他慢慢走上城楼，套了什么东西在身上，然后……然后跳了下来。”

　　段二和宁天面面相觑。

　　瞎子居然是自杀的。一个人要如何把自己吊死在城楼上？而且自杀的死法那么多，为什么要选这一种？

　　宁天忽然想起了什么，腾地一声站起来，斩钉截铁道：“我知道了。是鬼上身。你别不信，我以前大伯就是这样被害死的……”

　　段二打断他的话，“我信。”他顿了一顿，“我以前被鬼上过身。”

　　眼看着要接近真相了，段二和宁天冒着大雨，连夜去找了当时验尸的仵作。

　　仵作说，那尸体着实奇怪，衣服上全是梅花印子，看起来很像是浣秋院死去杂工们衣衫上的梅花印。

　　段二瞬间想到了当时在后院梅花丛上看到的那一串名字。为什么衣服上都有梅花印？
　　那就是，杀瞎子的凶手，杀浣秋院众人的凶手，都是同一个人！

　　段二思前想后，决定让宁天去调查一下凌蓉和瞎子的背景。

　　义庄。
　　喜眉假死后，便一直呆在义庄。义庄没多少人来，虽说她呆着很安全，但时间越长，她便越心焦。

　　她的丹药不见了，再捉不到凌蓉，她可能真要死了。

　　事情的转机在一个月后。
　　秦易出门去替浣秋院做法事。浣秋院近来死了那么多人，徐妈妈心里不安，便请了个风水大师，说要整整那风水，几处动土，尤其是后院，更要大修一番，建个池子什么的。

　　风水大师人手不够，就请了秦易去。秦易一见白花花的银子，立马二话不说奔去了。

　　直到天黑了，秦易还没回来。苏媚看了几眼，见秦易没回来，就去做了饭菜，甚至汤都做好了，秦易才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大喊，“苏媚，苏媚，找到了！”

　　苏媚的汤差点摔了，眼神亮晶晶的，又惊又喜地看向秦易，“找到了尸首了吗？”

　　秦易挥舞着手上的小书卷，“找到了一本换皮术！”
　　“……”苏媚一时无语，“要换皮书干嘛，我的皮挺好的。”

　　秦易说：“你不是说浣秋院的人都被剥皮了吗，我就去查一下有没有这方面的妖术，不然谁没事去刨别人的皮呀。还真让我查到了。”

　　苏媚凑上去看，翻了几页，发现里面有一句，重生需滋养数月的皮三十张。一时咋舌，“难道那鬼是想重生为人，才不断杀戮？花油膏原来是这样的用处，滋养数月，养肥了杀啊？”

　　秦易附和，“肯定是这样，那现在怎么办？浣秋院都死了二十多个了。”
　　苏媚也是一脸苦恼，“找不到凌蓉的尸体怎么抓她。要真让她成人了，可就麻烦了。”

　　秦易抓抓头发，“我再找找。”

　　段二的房间里。
　　段二面无表情地听着探子的回报。

　　瞎子原来和凌蓉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凌蓉曾经是浣秋院的红牌姑娘，那梅花印是当年徐妈妈见她不听话，用火烙上去的。那么说来，整个故事就可以串起来了。凌蓉，杀了瞎子，那些惨死在浣秋院的人，也都是凌蓉杀的。

　　只是……为什么呢？

　　这时，探子悄悄压低了声音，“段少爷，还有一个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段二颔首，“讲吧。”

　　“喜眉姑娘没有死。”
　　段二猛地站起来，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你说什么？”

　　月色悄然洒在义庄门口。
　　整整一个晚上，苏媚和秦易把义庄翻了个遍，尸骨都不得安宁，可还是没找到凌蓉的半根头发。

　　天色悄然亮了起来。

　　苏媚颓然地往地上一坐，大大叹了一口气。
　　秦易把她拉起来，“别坐地上了，凉。”
　　“真的不在这里，不知道埋在什么地方了。”苏媚一埋头，“好累，一晚上没睡了，你先去睡觉吧。”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两人同时看向门外，秦易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外，对苏媚摆摆手，“苏媚快进去，我去看看是谁。”

　　话音未落，那人的脚步就跨了进来，竟然是段二！

　　苏媚吓了一跳，下意识要跑。段二倒是不慌不忙，挥了挥她的救命药，“苏媚，别跑。你是不是想要这个药瓶？”

　　苏媚一咬牙，“你想怎样？”
　　段二自信满满地看向她，“我要抓凶手。不，要抓一只鬼。”

　　那瓶药可谓是解了燃眉之急，药瓶在手，苏媚总算是脸色好了许多，“你要抓什么鬼？”

　　“凌蓉。”
　　如果不是曾经有深仇大恨，苏媚肯定要说一句这么巧。

　　三人坐下来慢慢谈，才发现各人的目标竟出奇一致。
　　苏媚说：“要捉凌蓉，必须要找到她的尸首，可是我们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没想到段二轻松地打断了苏媚的话。“容易得很，就在浣秋院，你不知道最近浣秋院挖出了一具女骨吗？”

　　秦易一摊手，“谁知道那女骨是凌蓉啊，段二公子好厉害，居然会验骨。”眼看着秦易又要朝段二扑过去表达崇拜之情，苏媚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先说正经事！”
　　秦易才算老实地坐好了。

　　段二轻咳一声，“也不是会验骨，刚好探子说有人把凌蓉葬在了浣秋院而已……”
　　苏媚一脸孤疑：“是谁把凌蓉葬在那里？”
　　秦易说：“管他的，找到不就行了。今晚就灭了凌蓉！”
　　苏媚笑道，“好。”

　　捉鬼很难，有苏媚就不难。
　　她收了凌蓉的怨气在一个瓶子里，加入各式药，十天后就会化成一颗丹，变成她的续命丹。

　　浣秋院自从动土后，凶案似乎终于告一段落了，再没有死人。徐妈妈高兴得不得了，逢人就夸这风水一改，就没再出过命案了。

　　但有一点苏媚始终想不明白，既然当年凌蓉选择了自杀，为什么后来又要费尽心思重生呢？这人心，可真是难明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