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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是否 ...

  •   春寒料峭,虽已是步入二月里的天气,却不见有个好日头,唯月随着三个孩子呆在清音殿,室内有烧的火红的银丝碳,闻不到半点的异味儿。
      三岁多的瑞雪乐呵呵的把玩着手里莹透的玉佩,一旁一岁多的小娃娃一个抓着一只毛茸茸的小虎笑的连眼睛都看不到。
      唯月从桌案上拿过一只小碗,搅了搅温热的牛乳,一把捞过坐在她身边的淑慧帝姬,拿着小银勺一勺勺地喂食。
      “嘉懿的身子始终比不得予湘,待会儿让人再制两件冬衣过来,风毛加的厚实些许。”唯月手指拂过淑慧帝姬领子前方,叹了口气道。
      “奴婢知道。”司锦点了点头,“对了宫外传过来消息了,说是三小姐和四小姐的亲事定下来了,都只做是地方官吏的嫡妻。”
      “父亲母亲心中也是有数的,本宫与唯婷如今正是处在风口浪尖上,欧阳一族也是兴旺的紧,太过寒酸总是不好的。”唯月浅浅一笑,细细揉着淑慧帝姬柔软的头发,“添妆一事交给你了,届时直接送出去便是。”
      “是。”司锦应声道。
      “去岁让办的事儿可都了解了?”唯月眸子寒光一闪,去岁十一月,她传出消息,指明要取了甄珩、顾佳仪、甄玉姚、甄玉娆的性命,纵使他们与她毫无冤仇又是如何?书中的走向,他们一个个人物的未来她都很是清楚,如今的她们不足为虑,但是将来呢?一个和玄凌的亲姐姐,大周的唯一嫡长公主搭上了线,一个是边境赫赫的王妃,一个是宗室的王妃,这份资本与后台可不是她能够惹得起的。
      “前头两个都解决了,毕竟在流放途中遇着些意外也是正常的,那种地方更是不用说……只是,那两位那里动手不大方便。”
      “慢慢来,一下子全都完成了,也太过惹眼,慢慢来就是。”唯月唇角带起冷冷的笑意,既然今生今世她的双手注定要染上血腥,那么再多几个也是无妨,至于死后……如今可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甄珩么?唯月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当初的当初她们初识之时,三个姐妹日日里都在一处玩耍学习,以至于她和沈眉庄有时竟会留宿甄嬛的家中,幼时的那段日子,确实是感情好的不得了,而那甄珩对她也是非常不错的,若是得到了什么好东西,甄家的姐妹有的,她也八成会有一份,小时候的事……
      那年初秋,她第一次到甄嬛家,甄珩比她大上不少,正是皎若玉树的一位翩翩少年郎。
      那个时候的她是会算计的,却从未想过要了他的命,那时的他,是世家公子,前途坦荡,从未想过会在那个清清淡淡宛若轻烟的女孩手中殒命。
      当时当日,今时今日,终究是不一样的,她长大了,懂得去争取自己想要的,哪怕再艰难,在重生的十多年岁月里她总算丢弃了现世那一抹慈悲之心,放下了原本在她脑中的根深蒂固,在这个年代里,人人平等等于一句笑话,在其位谋其政这才是人人都该学会的真理,所以她是妃嫔就要努力向上,她是孩子的母亲就要为孩子谋划,她是家族的女儿就要护着照拂自己的家族,这就是幼时养尊处优必须付出的代价。
      甄氏一族……始终是她对不起啊,但是做出来的事情她就绝对不会后悔,不管最后是谁娶了承懿翁主,都不能使甄珩,不管是谁最后和亲了赫赫都不能是甄玉姚,不管是谁最后嫁了平阳王,都不能使甄玉娆。
      当初书中的世界,作者给甄嬛开了多大的金手指她就要回收多少,而今,甄玉隐不是清河王的侧妃,唯婷是玄清正妃,断了甄嬛一支臂膀,让她将来失去了清河王这一助力,而今甄珩、顾佳仪已死,死无对证,甄家永永远远都是罪臣,再无反身的可能,甄嬛也始终是登不得台面的罪臣之女,就算玄凌把她当杨贵妃、苏妲己、褒姒那样宠着,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无论怎样,大臣、宗室是不会让罪臣之后成为太后的,她只能安安稳稳的窝在深宫,当个宠妃,依靠着玄凌,玄凌一旦对她失去了兴致,那么一切都不会存在,这才是她对甄嬛未来的打算,就算有龙凤胎如何?有她在前也尊贵不到哪里去,没了家室没了助力,若是没了宠爱,那甄嬛只能当一个老老实实的宠妃。
      唯月放下淑慧帝姬走到桌子前,手指拨弄着茶盖,只是有些事情还是要她出面的,这个女人为了爱情有多疯狂她是知道的,因为玄清的死她迁怒玄凌最后竟然毒死了他,那么重蹈覆辙也不是不行,毕竟也差不多了,如是她的爱人因皇室而死她会如何?若是她的家人全部惨死她又会如何?报仇吧,怒火燃烧吧,之后回宫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啊,铲除一切的敌人不管是谁,完成你的心愿吧,我亲爱的‘女中诸葛’。那样的未来可是在等着你啊。
      “她现今如何?”唯月搁下茶盖轻声问道。
      “前些日子,那静白师太说娘子偷拿燕窝,将娘子好生责打了一番,又打发到后院柴房居住,每日里不仅要打扫大殿的地砖,还要砍柴、洗衣,稍有不如意,便是好一顿的苦头。”司锦如是说道,浅乐传回的信息的确如此。
      “也难为浅乐那个小丫头了,跟着一起吃苦受罪的,下次你传消息的时候告诉浅乐她的弟弟已经顺利进入国子监学习,相信将来会有不小的成就。”唯月浅浅一笑,浅乐的弟弟倒是个聪慧能干的,凭借自己的实力居然挣到了每州三个免学费的名额,虽然名列第三,但是这三个才是真正的人才,比之一些靠着氏族进入的好上百倍不止。
      “是。”司锦应道。
      “再过不久便又是那个日子了。”唯月转身,掐下一只淡紫色的蟹爪兰,“有些事情也不用吩咐了,再加上一副胧月的画像就是。”
      她与沈眉庄约好每一年的二月初便是要送东西去给甄嬛,以供她使用,若她没有记错的话,那燕窝就是她让她带上的上好的官燕吧。
      “本宫有些不耐烦了。”手中的花朵精致小巧,唯月的红唇勾出淡淡的笑意。
      司锦敛眉不语,她自然知道这唯月说的是什么,不过是让那里的人动手罢了,差点儿害的她家主子与锦卿帝姬共赴黄泉的人,她可提不起半分的好感。
      如今已是二月,安陵容也有了八个月的身孕了,她的母亲林氏被敕封为恭人,已是入宫照拂,同行的还有她的庶妹安陵宜,据说这位在安府的时候就颇得那位宠妾灭妻的安大人的疼爱,她的容貌比不上安陵容却也差不到那里去,真真是司马昭之心。
      唯月掀开铺在榻上的薄被,直接钻了进去,靠在床头,随手取了本书过来,宫中长日寂寥,又不像现代有电脑、电视打发时光,所能做的无非就是看书、练字、针黹和练练琴打打棋谱。
      “娘娘,太医院送了些东西过来。”
      “让他们搁下就是。”唯月翻过一页书页,神色不动分毫。‘咯哒’听着托盘落到桌子上的声音,唯月唇角挑起浅浅的弧度,这温实初真是个情种来着,既然深爱他的嬛妹妹又何必招惹沈眉庄?不过这件事儿也怪不到他的身上,那时沈眉庄为这玄凌而心痛,她恨那无心无情的男人,结果好死不死的是温实初去替她诊脉了,于是乎温实初同学那温文和雅的形象就彻底抚慰了某人的心。
      俗话说:怎样才能最快捷的得到一个女人的芳心?回答:在她失恋的时候好好陪在她身边,这是她的精神最为空虚的时候。看来温实初同学彻底领悟了。
      说真的温实初也是一路暗恋甄嬛过来的,按理来说应该对这个很敏感才对啊,怎么每次面对沈眉庄童鞋的时候都是一脸的正色和茫然呢?这是装的还是装的还是装的?
      唯月无语的望向苍天,最近的沈眉庄心气儿很是不顺,本来娴雅端庄的惠贵嫔娘娘,在前几天接连发落了几个讲闲话乱嚼舌根的东西,包括几个不长眼没脑子的低位妃嫔,唯月只想喊一声:眉姐姐霸气侧漏啊!还有,明明人物设定不是这样的啊~还她文雅高贵的眉姐姐。
      “惠贵嫔到~胧月帝姬到~”
      唯月正天马行空的神游愣是被通报声一个激灵灵给吓回了神儿,把书往床上一扔,拍了拍裙角,走出内室,宫女自动放下了帘子将内室的一切遮住。
      “眉姐姐怎的想到来了?”唯月浅笑着迎了出去,“萱宁也来了,这天可还是冷着的,快进来烤烤火,驱驱寒气儿,省得病倒了,你母妃又心疼。”
      “唯月。”沈眉庄神色温和,不似前些天黑的和锅底有的一拼的样子。
      “颖母妃安。”萱宁被沈眉庄抱在怀里,像极了甄嬛的眸子闪烁着灵动的光芒,咧嘴一笑,唯月微微一怔。
      “且坐下吧,司云去沏茶,玲珑去拿点心,多拿些牛乳片,本宫记得刚做了藕粉桂花糖糕,也一并拿来。”
      “不过来你这儿一趟,却劳动了那么多的人,又是拿茶水又是递点心的,怎么好意思呢?”沈眉庄抱着胧月帝姬随着唯月一道坐在圆桌旁。
      “只要萱宁爱吃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唯月浅抿了一口茶,看着胧月帝姬微微叹了口气,眼帘低垂,遮住了神色。
      “……唯月东西你都打点好了吧。”沈眉庄沉默了一会儿,她自是知道胧月帝姬是像极了甄嬛的。
      “早就打点好了,陵容的也一道儿在。”唯月淡淡道。
      沈眉庄眼睛一转便看到放在桌子上的东西,她道:“是温太医拿来的吧?他又要求你做什么?”
      “他说最近他太医院那边有事儿,脱不开身,便想让我去寻些好的大夫上到甘露寺给她看看身子,他说,近几日里一会儿凉一会儿热的,怕她还未恢复的身子染病……这已是第四次了,我能帮一次两次,但我能一直帮下去么?甘露寺是什么地方?她又是什么身份,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人过去,这,这……”唯月叹了口气,司锦已将东西放到了桌子上,唯月指着东西道,“这个是玉容散,这个是莹肌如玉散,而这个是神仙玉女粉……”
      “……这倒是好的,哪里是让你给她送去大夫那么简单。”沈眉庄胸口一滞,“出手大方的紧……他是太医他难道不知,那神仙玉女粉里有一味药材你是碰不得的?”
      沈眉庄越说越急,胧月帝姬倒是乖乖的趴在她怀里。
      “许是不知道吧。”唯月浅浅笑了,“姐姐关心我我很开心,只是……姐姐你难道就打算这样过下去了么?”
      “你最是知道我的性子的。”沈眉庄将胧月帝姬和三个小的放在一起,四个年纪差不多大,往时也能玩到一块儿去。
      “我知,我当然知‘宁可枝头抱香死,不曾吹落北风中’。”唯月一顿,“姐姐你莫非忘了,当初的你为何要入宫么?沈氏一族又对你寄托了多大的希望?”其实当初选秀时沈眉庄也是自愿入宫的,否则不论是以她的家室或是相貌都达不到一定会入宫的地步,可见当初的用心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沈眉庄默然无语。
      “如今你依靠着太后自是好的,起码这宫中长了脑子的没人敢找不痛快,只是以后呢?皇上还是太后,那结局你是知道的【他们到底那个先死】,若是万一,你又该如何?你的族人又该如何?”唯月低着头,“姐姐,这就是个囚笼,一旦进来了就没有办法了,后宫的女人这般争夺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能诞下龙嗣,甚至……然后呢?恩及家族啊。姐姐你我都是世家女,自幼可以说是养尊处优,平安幸福的成长,这一切是家族给我们的,每一个人的命运,她的得失都是对等的,我们被家族娇养着长大是为了什么呢?我们又该如何去报答呢?在其位谋其政,姐姐在你是沈眉庄的同时,你还是沈家的女儿,你不得不为自己的家族谋划,你瞧瞧如今,得宠的妃嫔有哪一位的外家不是青云直上,纵使升不了官儿,起码也不会太过于苛责,有得宠的女儿在后宫,总有一份底气在。姐姐我知道有些话你不爱听,如果你觉得唯月是添乱的话,今儿个就当没有听见。”
      唯月拿着茶盏眸色暗沉,第一沈眉庄对温实初还有情,有情就会痛,当痛到一定的程度产生的会是恨,爱之深,恨之切,可不是说着玩的,想想沈眉庄因为甄嬛而对温实初死心,转而恢复当初的样子努力争宠,结果又被半路杀回宫的甄嬛夺了,她能够甘心么?之前一点一滴的东西渐渐将两姐妹越隔越远,最好的结果就是反目,最坏也就是互不理睬的结局了,何况目前还有一个胧月帝姬在呢。

      甘露寺后山
      面前的河水哗哗流淌,岸边冒出的尖尖嫩绿尽情尽兴地在阳光中舒展开来。
      ‘啪啪啪’有节奏的沉闷的敲击声响传来,甄嬛一身灰色的佛衣蹲在河边,手下是一只小木盆,里头却装得满满的同色佛衣。
      此时此刻在她的身上再找不到当初盛极一时,娇若海棠的影子,唯有眼底一束不熄灭的光芒昭示着她的过去是如何的艰辛。
      她的身上不再穿着绸缎制成的华服锦衣,她的一头乌发绾成太虚髻,只见泛着墨色的一片,看不见任何珠饰,当初啊,她的发上带着进贡的贡品,墨发如缎,点缀其间的灼灼宝石便是一道道最美的霞光,她的手指泛着紫红,根根肿胀开裂,不复当初玉指纤纤如水葱,面色蜡黄且泛着苍白,昔日的莞贵嫔啊,何时会想到如今竟是如此落魄,她后悔么?
      她是否会后悔她当初的选择?放弃了高床软枕、锦衣玉食,毕竟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只是是她非要出宫受罪。
      手臂再次没入冰冷的河水,左手不受控制的一抖,甄嬛瞬间咬住自己的唇,冻得通红的手指缓缓掀开那一层并不保暖的衣物,青青紫紫的一大片遍及手臂,那里还看得出曾经的如雪肌肤?
      她有着自己的骄傲,她从来认为自己是最好的,值得最好的,如今却是连一个尼姑都可以随便折辱她,她又怎能甘心?当初唯月给她带来的东西哪里还剩得下多少?那些燕窝、衣料如今一件都没剩下,她们初入寺哪里来的人脉关系,如今她这个状态哪里又有人会上赶着奉承?
      甄嬛一时有些怔怔的,她及其缓慢的站了起来,在刚刚直立的一霎那,她只见得天地万物皆是化作了诸多的绿色和黑色的小方块将她团团围住,从未有过的冠绝蔓延而起,微微能从瞳孔中间看出去的景象,只见天地旋转,而她自己正是头重脚轻,她从未觉得自己的脑袋有如此沉重。下一刻水花四溅,灰色的佛衣遇水即稳稳贴服在她的身上,甄嬛原本就不丰润,如今更是瘦的只见到骨头,甄嬛在水中微微一颤,最终还是彻底静止,随水而下,水冲开她的衣袖,隐约可见臂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唇上染着一抹淡淡的紫色,那是被冻得。
      不远处,嫩绿的碧草上一匹白马正飞速逼近,马上的人一身鸦青色云纹锦衣,外裹一件雪白色的缂丝鹤氅,乌黑的发丝被一支黄杨木的发簪绾起,在发顶束了个碧玉发冠,发丝从冠中流泻而下,铺满了白色的锦缎此人神仪明秀,朗目疏眉虽比不得潘安之流亦是器宇轩昂的翩翩佳公子。
      男子见着那灰色的佛衣浮浮沉沉,浮游在水中,眉头一皱,只朗声道:“柳喻,救人。”
      跟在他身后的一名黑衣男子立即驱马向前,看着落在水中的甄嬛大皱眉头,自古以来男女授受不亲,他要如何……于是男子只好先拉住甄嬛的一只袖子,那刺骨的寒冷冻得他一个激灵,“少爷,还是等等早莺几个,待马车来了再说。”
      “也好。”男子点了点头,自顾打马回返,很快便是带着一架马车行驶而来。
      束着垂挂髻的女子从车上跳了下来,两个女子一道才勉强将甄嬛送上车。
      “少爷,这人应该是甘露寺的,要不送回去?”穿着青色衣衫的女子问道。
      “如今已是薄暮西山,如此叨扰……毕竟是师太们的居所,先带回别院,换下衣衫,待她醒了再谈。”男子狠狠皱了眉,看着即将沉入山后的阳光,说道。
      “是。”不再迟疑,那赶车的马夫迅速跳上车辕,打着两匹马向别院奔去。
      “柳喻,你的马快些,去让别院里的人该烧水的烧水,该收拾的收拾,另外把苏老叫来,请他替这位……瞧瞧。”
      “是,少爷。”柳喻应下,面对突然冒出的女子他感到非常无奈,一路回来本就是风尘仆仆结果还要救人,这生活可真是充实。
      男子看着远去的一马一车,也不再迟疑,打马赶上,其间大氅被风吹起一个小角,隐约可见里面一管长萧,系着湖蓝色的流苏,坠了一块小小的玉坠子,模模糊糊可以瞧见上头的一个‘笙’字。
      柳笙,雕玉家族柳氏的嫡系少爷,在家中行六,是下任的准家主,柳叶笙歌说的便是这位少家主。
      他在此地不远处有一所别院,比之富饶的帝都,他还是更喜欢长居绿水青山下。

      重影的树林内,银灰衣衫的男子默默抿起了唇,这可就难办了,得传消息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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