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花季》凌泉

57、心相许（2）

　　同一轮明月高挂长空，照耀在不同的城市，静观人间上演一幕幕不同主角的故事。
　　石松正在灯下研读《建筑材料与构造》，记录下的疑难点准备抽空到图书馆查阅资料。有时，他也去市里的新华书店，翻阅新的建筑类书籍。为了缩减开支，他不能买太多的书，又不能在书店里摘抄。他就站在书架前，把重要的内容背下来。久而久之，练就了超强的记忆力。
　　他计划在最短的时间通过注册建筑师考试。有了证书，好工作的契机更多。他听说，有些单位会主动找有注册建筑师证的人，利用他的资格证申报建筑项目，同时给予证书拥有者丰厚的报酬。
　　钱，不是万能的，离开它却是万万不能的。
　　因为筹不到学费险些未能进入大学的经历，石松铭记在心，如今在深圳打工，更深地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石松闭上酸涩的眼睛，用手在鼻梁的晴明穴上挤压着，稍事休息，继续埋头于书本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夜更静了。居民楼里只剩下零星的几盏光，点缀在暗灰的建筑物上，犹如天空中稀疏的星辰。
　　石松起身，关了灯，伸展双臂，准备睡觉。月光照进屋里，水一般的沉静。他推开铁皮门，站在狭小的阳台上。圆月悬在天空，星光黯淡。清澈的满月好似俊逸的女王，散着淡淡的月晕，好似她娇媚的微笑。
　　石松已多年没有心境和时间欣赏月色了。久违的圆月，熟悉的月光。他紧绷的神经被清亮的月色洗涤得清新愉悦，他深深吸了口气，紧闭的唇也随之松了下来，嘴角挂了一丝笑。
　　他凝望夜空，目光似乎穿过黑暗的时空抵达八年前的那个夜晚。
　　记得高一时学校里举办的卡拉OK赛，石松以一首《尘缘》夺得了全校第一名。他骄傲又自信地捧着青瓷笔架，那是学生会委员丁香为优胜者买的奖品。那小鹿笔架至今仍然立在他的书桌上，而他的心境却大相径庭。
　　那天的月色犹如今夜。那时的他，年少轻狂，意气风发。少年不知愁滋味，一曲《尘缘》亦是强说愁。
　　此时，脑海中的旋律响起，他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来：

　　尘缘如梦 几番起伏总不平
　　到如今都成烟云
　　情也成空宛如挥手袖底风
　　幽幽一缕香 飘在深深旧梦中
　　繁花落尽一身憔悴在风里
　　回头时无情也无语
　　明月小楼 孤独无人诉情衷
　　人间有我残梦未醒

　　漫漫长路起伏不能由我
　　人海漂泊 尝尽人情淡泊
　　热情热心换冷淡冷漠
　　任多少深情独向寂寞
　　人随风过自在花开花又落
　　不管世间沧桑如何
　　一城风絮满腹相思都沉默
　　只有桂花香暗飘过

　　这歌写的不正是自己吗？人生真是奇妙。

　　八年过去了，月还是那轮明月，他却身处异地，心已磨砺地结了厚厚的痂，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他始终为心中的目标坚持不懈，努力，再努力。他要在最短的时间铸就最成功的自己。
　　五年前的夏夜，他对着大学录取通知书一筹莫展。只有独自一人时，他才能把愁绪全部释放出来。
　　拿到通知书的那天，他为自己骄傲。他终于考进了最热门的建筑系，成功完成自己的第一个目标，未来的路会越走越宽。他觉得所有的付出都值得！
　　接下来的日子，石松随母亲挨着到亲戚家里借钱，只为凑齐大学的学费。亲戚们用各种理由拒绝了他。几百元钱，令他看清了平日里亲善和睦的亲戚们的真实面目。
　　开学在即，石松心急如焚，难道几百天里自己没日没夜地努力就这样付之东流了吗？他闭上眼睛，眉心紧蹙，把头埋在双臂中。
　　“噔噔噔。”有人在敲石松的窗户。
　　他收拾情绪，抬头看向窗外——是彭雪峰。
　　石松和彭雪峰坐在大院角落的马路牙上。
　　彭雪峰看着满脸落寞的石松，已猜出大概，把凑来的钱递给他。
　　石松接过信封，拍拍兄弟的肩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振作点，整出个样儿给那帮孙子看看。”
　　彭雪峰又塞给他两百块钱作为第一个月的生活开销。
　　他抬起头，看见皓月当空，星辰做伴。
　　世间自有真情在。

　　进入大学，石松利用周末和假期做家教，还清了欠下的学费。他时时想起那晚，彭雪峰充满期待的目光。他不断鞭策自己，努力读书，争取将来找份专业对口而又稳定的工作。
　　他对系花的垂青，视而不见；对吃喝玩乐的邀请，一概拒绝。用别人花前月下和呼朋唤友聚会的时间，泡图书馆、自修，苦读四年。作为学生会主席，他展现出很强的组织能力，在建筑系小有名气。
　　石松终于以优异的成绩被分配到一家热门的国有单位，全家为之欢欣鼓舞。
　　可是，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不知道上帝会同你开怎样的玩笑。石松直到快要报到的时候才知道，那个已经被敲定的分配名额最终被系主任的侄子顶替了。
　　这突来的打击，令石松认清社会的复杂，让他冷静地思索未来。
　　他克制住自己的负面情绪，知道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他抱着电话号码黄页本，挨个打电话，寄投简历，最终以热门专业，优异的成绩，良好的面试印象，在家乡L市找到一份国企的工作。在最短的时间里扭转乾坤。
　　到了南方，很多用人单位都首选名校毕业生。在人才济济的大都市，弱肉强食，优胜劣汰。他在大学里取得的成绩连块敲门砖都算不上。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石松只能付出加倍的努力。
　　工作一年多，他坚持目标，苦中作乐。白天的他，严谨努力，谦逊温和。晚上的他，孜孜不倦，无怨无悔。夜里，他依然像大学时一样，经常做到两个梦：一是梦见考大学，二是梦见丁香。
　　只有他知道，丁香对他的影响有多大。是丁香改变了他，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改变了他的一切。道路崎岖，唯有“精神”支撑着他继续前行。
　　石松孤单地站在阳台上仰望明月，此时的圆月是否正静静地守护在她的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