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花季》凌泉

51、勇往直前（1）

　　十月的L市已是一场秋雨一场凉，此时的深圳却烈日炎炎。明晃晃的阳光照在宽大的柏油马路上，身穿衬衫的石松，脚步匆匆赶往单位。
　　这天下午，已经升为公司副总的徐经理要参加一个新楼盘开发的会议，身为部门经理的石松需要陪同。他们要争取拿到该楼盘的设计和建造权。石松去现场做了几次细致的勘察，对周边的环境也作了调查，他甚至托关系了解到几年后该区域的城市规划。石松了解到开发商的定位是中高档小区，综合诸多要素，花了近一个月时间完成了总体设计。当年的手绘基础，为现在的工作增色不少。
　　“石松，给你带了份盒饭。”田甜将快餐盒放在石松的办公桌上。
　　“谢啦，饭钱一会儿再算。”
　　石松一边说一边整理资料，确认没有错误，他才三两口吃了午饭，时间刚好一点钟。石松走到徐总经理的办公室，轻敲他的门。
　　“请进。”
　　石松推门而入：“徐总，资料都齐了，请过目。”
　　“好，坐吧。”
　　徐总翻阅着文案，渐渐露出满意的神色。
　　“石松，做得不错，下午就看你的了。这是我们与安泰建立关系的绝佳机会，为我们今后长期合作铺路。即使竞标不成，也要给他们留个好印象。晚上在金满楼吃饭，你安排一下。”
　　“我尽力。多亏您与安泰高层早已打好基础，我们才有这次竞标的机会。”
　　徐总经理想到目前他们最强的竞争对手已经落入自己为他们挖好的“陷阱”之中，起身笑道：“最终还是要靠实力取胜。走吧。”

　　长方形的会议桌边坐满了参会的人。
　　轮到石松发言。他从容起身，目光坚定，黝黑的脸上充满自信，微笑着说：“下午好，感谢各位领导抽出宝贵时间，给我们机会来分享公司的设计理念。现在，由我向大家作简要介绍。
　　“新楼盘北面临湖，步行五六分钟就能到达几幢高档写字楼。根据这一地理优势，我们针对白领，推出以一室户为主的单身公寓。临水的几栋楼，设计成大中户型，以湖景房作为增值卖点。根据市区规划，五年后新区的西面会有地铁通过，这里将更加繁华、便利。所以，我们把西面的一、两幢楼，设计为两居室经济住房。这样，对不同需求的人群，都有相对应的房型提供。我们计划做几套精装修的样版房，让以人为本的设计理念，以直观和消费者体验的方式呈现出来。”
　　石松看到一位领导赞许地点头，他继续说道。
　　“在小区外围，修建小石子路，沿路种植花草，这样可以充分利用围墙边的面积，还可供老人孩子散步休闲。东面的空地，设计成锻炼区，购置一些健身器材、秋千和滑梯。小区中部设计成大型绿化带，种几棵大树龄的树木，再配上常青的桂花、丁香，每到花季，清香浮动，成为小区的特色之一。现在的人越来越注重生活的品质，这样人性化的设计，也会提升小区的升值空间。我们推荐几种外墙材料，供参考，这是材料的样图和预算。”
　　开发商的几位领导认真地听着介绍，并微笑地交换了眼神。他们细微的表情都被石松看在眼里。

　　晚上的宴会设在高档酒楼的大包间里。石松为各位斟满茅台酒，频频举杯，适时地介绍自己公司的实力和特点。徐总打开话匣子，几段荤笑话说完，酒桌上的气氛更加轻松热闹。
　　酒渐酣，石松起身道：“强强联合，必能相得益彰，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酒桌上不谈公务。”
　　“是，是，不谈公务，我敬您。”
　　石松笑脸相迎，对着说话的安泰高层干了杯中酒。
　　“各位领导请移步，消消食吧。”
　　餐毕，石松引领大家走进豪华KTV包房。美女相陪，掷骰子，喝洋酒，大声嗨歌。房间里充斥着烟酒的气味，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味道。石松悄悄将事先买好的购物卡，分别塞给几位来宾。
　　一位经理拿出另一家公司的设计图稿，凑近石松。
　　“回去看看，把你们的设计修改完善一下。”
　　“谢谢李总的信任，我们一定不负厚望。”
　　直到深夜，徐总经理和石松分别把喝得东倒西歪的贵宾们一一送走。
　　徐总眯着眼睛，对有些亢奋的石松说：“如果我没有记错，你的酒量上次可保留不少啊……”
　　“哪敢啊徐总，我这是拿酒当水喝，练出来的。”
　　徐总扬了扬眉，拍拍石松的肩膀，笑着说：“年轻人，思维方式转变不少。好好干，有发展前途！以后工作上有什么好构想，遇到什么麻烦，可以直接来找我。”
　　“谢谢徐总！”
　　石松高兴地回应，眼里光芒闪烁。他已经在一年的工作中和自己师傅身上摸索出“我应该做什么”，而不是刚工作时“我想做什么”的观念了。凡事不能蛮干，要利用其他人的能力和资源。
　　石松将徐总送回家已是凌晨两点。今天他喝得有点多，身体烧得难受。推开家门，如同走进一个湿热的闷罐子里。他将铁窗上用透明宽胶带固定的纱窗扯掉，一丝风也没有。顶楼的天花板不隔热，他将老式台扇调到最大挡位，吹出来的却都是热风。
　　石松冲了个冷水澡，躺在床上，想起很多往事。

　　去年，石松刚到深圳，为了节省开销，他和校友找了一处三人同室的地下小旅馆。那时，工作三个月，加班三个月。没有周末，每天一直忙到深夜，觉不够睡，也顾不上住宿条件差。
　　等有了正常的周末，石松才在远郊租下一间一居室的顶层小屋。小屋里几乎堆满了房东的家具，十分拥挤。只有床、写字台和餐桌可以用。石松买了一个可拆卸的简易衣橱，放在靠阳台的铁门边，收纳衣物。
　　打上次与徐经理吃完饭，石松明白，学校灌输的大师梦、建筑理想都是扯淡。要想在行业里“混”，名校文凭是敲门砖。他只能以“建筑系”这张名片，跨过单位录用的门槛。要想得到领导的赏识，仅凭过硬的专业知识不够，人际关系十分重要。自己初来南方，人生地不熟，必须迅速建立起有用的关系网。有时候酒能拉近人的距离，很多事情在酒桌上谈起来要容易得多，所以酒量一定要练。
　　行事不可任心，说话不可任口。同事关系不像同学间那样单纯，需要琢磨说话技巧。他跟着领导和前辈，积累词汇，学习套路。“套路”，是能让自己更轻松达到目的的一种模式，可以事半功倍。
　　同室李师兄的领导有时喊上他们一起唱歌喝酒。石松不管多忙，每次吃饭必到，即使生活拮据，也总是抢着埋单。后来，即使李师兄不去，他也会去。在陪了无数次唱歌喝酒之后，有一天，领导给了他一个售楼处的设计，这是石松的强项，设计图完成得没话说。后来，领导又陆陆续续给他楼盘做设计的活，石松做得越来越得心应手，而且还有了好口碑。

　　深圳很大，整天为生计而忙碌，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可到了夜晚，街头绚烂的霓虹灯，住宅小区里的点点灯火，依然温暖不了漂泊人的心。
　　石松下班后，常坐在桌边，看向窗外。对面楼里的灯光映了出来。每扇窗都是一个家，都有一个故事。在人流如潮的城市里，孤独感爬上石松心头。
　　他常想起母亲，牵挂她是否安康，想念她的拿手好菜，思念她慈爱的笑容。
　　有时周末不加班，邀一两个同事吃排挡。有一次，酒喝多了，同事抱怨没完没了的加班，抱怨薪水太低，抱怨没时间约会，女朋友和自己吹了。
　　石松说：“累是累点，但我喜欢！我喜欢设计出一栋建筑的感觉，那些事过无痕的工作简直不值一提。”
　　同事笑他：“设计，感觉？拉倒吧，工作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房子、票子和娘子！现在你有什么？”
　　“一无所有。”石松借着酒劲哈哈大笑，“但我相信一切都会有。”
　　周围有不少年轻人追逐享乐，流连于酒吧，沉迷于女色。石松比同龄人清醒很多，繁忙中没有迷失，常常会思考未来。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才可以实现目标。
　　他很喜欢汪国真的诗——《山高路远》。

　　呼喊是爆发的沉默
　　沉默是无声的召唤
　　不论激越
　　还是宁静
　　我祈求
　　只要不是平淡
　　如果远方呼唤我
　　我就走向远方
　　如果大山召唤我
　　我就走向大山
　　双脚磨破
　　干脆再让夕阳涂抹小路
　　双手划烂
　　索性就让荆棘变成杜鹃
　　没有比脚更长的路
　　没有比人更高的山

　　诗的最后两句，他抄录贴在墙上，作为自己的座右铭。

　　石松翻了个身，闭上眼睛。脑海里是丁香高一入学时的模样。她穿着蓝色小花的白衬衣，高高的马尾辫，白皙的皮肤，弯弯的笑眼清澈无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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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十分感谢各位的建议与帮助，不断修改此章，力争满意。祝新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