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花季》凌泉

42、心如乱发（2）

　　短暂的安静之后，大厅里一下被快节奏的舞曲塞得满满的。每个鼓点如重锤闷闷地击在胸口，五脏六腑随之共鸣。舞池中央的电光彩球快速旋转着，五颜六色的光柱随意落在不同的空间又散开，心似乎也随之无处安放。
　　丁香觉得眼花气短，晕得更厉害。她将头枕在交叠的双臂上，闭着眼睛，尽量不去想任何事情。她感到手脚冰凉，寒气渐渐钻进骨头里，仿佛心脏也冻住了。
　　犹如过了一个世纪，强烈的鼓点终于换成了舒缓的华尔兹乐曲。
　　“睡着了？”
　　熟悉的声音飘进丁香的耳朵里。她抬起头，忽明忽暗的灯光照在于晓飞俊秀的脸上。
　　“没有。”
　　“这么没精神，来跳支舞吧！”
　　还没等丁香说话，于晓飞已经伸出右手立在一旁。
　　丁香如在梦中，下意识地将手交给他，他的手依旧那么温暖。两手相碰，丁香心间一颤，她那根特殊的心弦又被拨动了。
　　于晓飞关切地问：“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心如寒冰的人，手只能如此吧。丁香胡思乱想，没有说话。
　　于晓飞凝视着她继续问道：“怎么不高兴？哪里不舒服吗？”
　　丁香看向他。他的眼中，映着丁香的轮廓，清澈的眼睛亮亮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深深浅浅的颜色在他的瞳仁里变幻着，熠熠闪光，令人眩晕。
　　“心里难受。”丁香一语双关。
　　她的手渐渐被捂热了，鼻子却越来越酸。
　　于晓飞看到她泪光萌动，眼底浮出一缕淡淡的忧伤。他靠近丁香，低头在丁香的耳畔轻语：“怎么了？有什么事说出来会好点。”
　　丁香一时泪涌，真想伏在他肩上畅快地哭一场……
　　可是，自己为什么要借助于晓飞那并不宽厚的肩平复心情？因为他值得信任令人心安？还是被他刚才魅惑人心的目光所吸引？
　　丁香的大脑一片混沌，无法分析。
　　“不能在这里哭。”一个小小的声音在丁香的心里提醒着。
　　她深深吸了口气忍住了泪。
　　为什么刚才对自己表白的不是于晓飞？如果是他，自己会接受吗？应该会吧。
　　丁香胡乱地想着。
　　“你就自作多情吧。如果于晓飞真的喜欢你，他为什么放过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只字不提感情？如果在意你，他为什么会爽约？他为什么不帮你挡酒？他为什么不请你跳第一支舞？他为什么看不出你的伤心？”小小的声音在心里嘲笑自己。
　　丁香使劲地咬了一下唇，留下几颗牙印。
　　“有什么事为什么要告诉你！”
　　丁香听见自己冷冷的话语，有些吃惊。难道酒真的令她丧失了自控力？不是话由心生吗？难道心里是抗拒他的？
　　丁香心如乱发。
　　“对呀！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接着是无尽的沉默。
　　丁香觉得委屈、失望，恨自己没出息。
　　她此刻不想理智，只想在舒缓的音乐中，在橙色的光影里，倒在他怀里毫无顾忌地哭上一场。把心里郁结的忧伤都挥泪而去，从此她就是个快乐的人。
　　可别人会怎么想？会误解吗？一个投怀送抱的女人！
　　丁香后悔喝了那一口白酒，头晕脑胀，几乎失去了思维能力。却又希望自己多喝一点，有醉酒的借口，放纵一次。完全由心支配自己，再可笑的行为，别人只会当作笑话一笑而过。到第二天，自己也会完全忘记。可现在，那仅存的一点理智要正常地控制行为实在困难。
　　理性的人果然是痛苦的。
　　乐曲结束。曲终人散。
　　这支舞曲真短暂！
　　丁香坐在烛光摇曳的桌边，心渐渐平复。她庆幸舞曲不长，如果再这样跳下去，只怕会说出什么刻薄的话，指不定会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情来。
　　丁香推说酒喝多了，拒绝了所有的跳舞邀请，静静地欣赏音乐。
　　有人在唱苏慧伦的歌。

　　这真的是爱吗真的是你吗
　　我心太乱太慌不知要如何回答
　　太快了吧要不要再等一下
　　就让我想就想吧念就念吧
　　虽然已经心乱如麻

　　只是整个心里都是他
　　眼睛也说了不该说的话
　　就算害怕就算太傻
　　爱会让人长大

　　只是整个心里都是他
　　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
　　总有再多的青春再好的年华
　　心若是不给他
　　怎知爱的真假

　　就要爱了吗你确定是你吗
　　你心太热太真眼看要将我融化
　　太快了吧要不要再等一下
　　就让我想就想吧念就念吧
　　反正已经心乱如麻

　　丁香看着那朵如丝绒般的玫瑰，色泽浓郁得如化不开的颜料，娇柔而鲜嫩的花瓣，一层层精心地包裹着花蕊，不让人碰触。如此柔弱的花瓣都知道隐藏心迹，何况是人？
　　听着歌，丁香如饮了柚蜜茶，甜甜的苦苦的。这真的是爱吗？自己真的就要爱了吗？真的是他吗？
　　丁香默默走出歌舞厅，独自回家。
　　“丁香！”
　　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丁香看到于晓飞急急忙忙地奔出来。
　　“我送你回家。”
　　和煦的笑容绽放在于晓飞脸上，小小的梨窝嵌在嘴角，温暖如春。
　　丁香微微一笑，算默许。
　　两人并肩而行。
　　丁香的头发随风飘舞，发丝扫在脸上，痒痒的，如羽毛在心尖拂过。清凉的夜风吹着，零乱的头发紧贴在额头、嘴角。她用手理理秀发，一阵风后，发丝依旧乱舞。
　　丁香觉得太阳穴一点一点地剧烈地跳着。脚步虚浮，如踩在云被里。
　　于晓飞拉起丁香的手，搀扶着她。丁香的心弦又被拨动了，大而暖的手是这根弦的唯一弹奏者。特殊的震撼感席卷了她，她感到胸口微微颤抖着，如与心弦的共振。她感到甜蜜又酸涩，泪水直冲眼眶。她只能克制地低下头，泪眼中看长发飞舞。
　　此时的心，也如飘飞的发丝吧。
　　手常常会暴露一个人的心，丁香渗出细密汗水，微润的掌心是否已经泄露了心里的秘密？
　　“干嘛总低着头？又没人认识你。”于晓飞笑着说。
　　他担心熟人看到他与女子牵手吗？丁香暗想。
　　“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你连路都走不稳了。”
　　于晓飞继续说。
　　木头！果真是根木头！
　　第三次牵手居然因为那一大口白酒，虽有失仪态，却创造了机会。真要感谢钱经理了！
　　丁香依然沉默，她担心即使说出一个字，也会泄露心事，克制的情绪将会决堤。她静静地感受此刻牵手的心动，想留下掌间的温度。也许这是最后一次。
　　于晓飞坚持把丁香送到了南大院才离开。丁香站在屋前，看着消失在黑夜中的身影。他对所有的女子都这般细致温柔吗？
　　丁香立在风中，任心如乱发到处飞舞，迷失在春花的芬芳中。

　　“姐，你不是花痴了吧？对着那么根木头，你居然感动得落泪？！”
　　丁媛听了那晚的故事惊叫了起来。
　　“那么大声干嘛！”
　　丁香看看门外，瞪了妹妹一眼。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难道被于晓飞蛊惑了？”
　　丁香一副泄气的表情。
　　“唉！看样子你是栽在这根木头手里了。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他不开口，你就一直等着？等到铁树开花？你就不能直接问他，对你到底什么心思？”
　　丁香很无助地看着妹妹。
　　“别用小怨妇似的眼神看我，我又不是那根木头。你对他放电才对。”
　　丁媛看姐姐依然不语，百苦愁肠的表情，心也软了，放低了声音说：
　　“姐！现在的社会，女子向男子表达爱意、好感很正常。追求幸福是自己的权利啊，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能坐以待毙。虽然我没觉得那个木头好在哪里，但看到你失魂落魄的模样，就知道你真动心了。我全力支持你！做你的坚强后盾！”
　　丁香的心情好了许多。
　　“再等等吧，我还没理清自己的感觉。只是觉得与他在一起很特别，不见时，想念，见面时，心安。”
　　“好，你慢慢想，我先去看看这个妖怪木头何许人也。他在几楼上班？”
　　“别胡闹！”
　　“我去看看他怎么就胡闹了。不会这么宝贝他吧，他又不是雪人，看一下，就融化了。不对！雪人也看不化的。除非我是太阳。”
　　“这张嘴呀！”
　　丁香咬着牙带着笑去捏妹妹的腮帮。
　　“疼！”
　　丁媛打了姐姐一下。
　　“真拿你没辙！”
　　“好吧，哪天中午没课，去找你们一起吃饭，制造个偶遇现场，满意了吧？”
　　丁香甜甜一笑，嗔了小媛一眼。
　　“美人一笑百媚生，我也没白折腾。”
　　丁媛夸张地用手背在额头脸上做擦汗的动作。
　　两人都笑出声来。

---

作者有话要说：　　风虽寒，心却暖，因为一路有你。